晏楚在学校后门小卖部的货架前驻足了很久。
久到原本还聚集在他身边假装偶遇的一帮女生都识趣地纷纷散开了，他仍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货架上的好几款速溶奶茶。
他记得几天前程历跟他推荐了某个品牌的奶茶，所以就想来买一杯尝尝，结果找着了这个品牌之后他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原本想等到程历来了之后再选择，但在小卖部等了半小时仍不见程历的身影，他明显感觉到在一旁踱着步的老板连脚跟都在透露着不耐烦。
晏楚只得伸手在七种颜色一字排开的奶茶盖上轻轻点了点，一咬牙拿下了香芋味的奶茶。
用小卖部的饮水机冲泡了奶茶粉，闻着味儿倒是香得很。晏楚将椰果一股脑全倒了进去，合上奶茶盖，连眼睫毛都透出了满足感。
小卖部老板看晏楚眼生得很，见晏楚买完了东西仍旧不急着走，一时好奇，于是想找晏楚聊几句。
“高一新生？”
老板先是这么问了句。
这已经不是晏楚第一次被误认为是高一新生，他个子挺高，但脸上细皮嫩肉的，微微笑着的时候能看到一对小酒窝，看起来很是单纯。
“高二了。”
晏楚回答完之后就没再说话。
老板寻了几次话题也没再见晏楚吭声，于是回到收银台后边冷眼瞅着晏楚。
晏楚明显在等人，但又不给人打电话，只端着杯奶茶慢吞吞喝着。
原因很简单。程历跟他说好放学后会来小卖部，他这么信了，也认为程历肯定要来这里找他，所以一门心思地等着，并且认为不需要打电话。
喝完了一杯奶茶之后他在心里打了个太甜的分数，走出小卖部将空杯子往垃圾桶里扔了过去。
与奶茶杯掉入桶内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两声微弱的嘘声。
晏楚一扭头，程历就贴在距离他不过两米的墙角里冲他招着手。
一边招手，程历还一边用气音向晏楚发着声：“晏楚，过来，快。”
晏楚疑惑地往程历走近了两步，被程历拉着衣袖拽进了墙根里。
晏楚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将程历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抽了出来。
“那边，那几个人站在那儿好半天了没动，我都不敢出去。”
程历锲而不舍地往晏楚耳边贴过去，小声说着。
晏楚皱着眉偏开头，朝着程历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卖部出门右手边有一家网咖，平常放学后这儿比学校举办大会还要热闹，今天网咖的门前就只站了四个人。
就因为这四个人杵在门口，似乎连小卖部的生意都被他们给赶跑了。
晏楚打量了那四人一会儿，推测他们是高三的学生。
他们身上穿着代表高三年级的藏青色带杠的校服，虽然他们都没好好穿。那四人将校服披在肩上，嘴里还叼着烟，偶尔瞟过来的视线都带着股杀气。
晏楚放学以后没有穿着校服的习惯，不是很理解穿着校服在学校后门装腔势吓唬人的行为。
也无法理解程历光是看着这几个人的背影就吓得瑟瑟发抖的胆量。
“昨天校运会又出事了，最好别惹到他们。”
程历小声说，“看到没，蹲地上的那个，他们的老大。”
晏楚还没定睛往地上看过去，程历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是共同对外，今天是要窝里斗，有看头了。”
“什么意思？”
晏楚皱了皱眉。
“我已经在这儿听了好一会儿墙角了，他们是在这里堵武焱的。”
程历说。
武焱？不是已经从吉利中学退学了么？
原本以为武焱退学之后吉利中学能消停一点儿，结果昨天武焱又出现在了学校运动场上，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高三某班级的体育特长生肖飞被武焱和新来的老大拿铅球砸脸的消息。
据说那个肖飞倒地之后还被武焱一伙人围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十分钟后肖飞被送去了医院急救，武焱一伙人也马上逃跑了。
晏楚眯了眯眼，从那四个人站着的八条腿中间找到了一个蹲着的身影。
这就是那个新来的老大？
和那四个拿校服充当时装周造型的人不同，蹲着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还戴着顶帽子，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刚才也没能被他发现。
晏楚收回了眼神，看了看程历抖得愈发剧烈的腿。
程历连声音都在发抖：“我可不能出去，我也是校足球队的一员，谁知道他们今天会不会抽风又拿校足的人出气。”
晏楚瞟了程历一眼。长得牛高马大的一人，胆子竟然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我走了。”
晏楚说完，接着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等到现在也不过是为了证实程历会来找自己，如今也已经得到证实了。挺圆满，该回家了。
程历一阵惊慌失措跟在晏楚身后，却又有意无意地拿晏楚挡着自己。
晏楚身材比程历瘦不少，身高并不比程历高，要遮住程历有些难度。程历猫着腰基本也只能算是掩耳盗铃。
“别走太快啊，晏楚，哎，晏楚。”
程历贴着晏楚身后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地瞅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那五个身影。
“他们今天的目标不是武焱么，你怕什么？”
晏楚头也不回问了句。
“谁也不知道这新上任的这个老大什么习性，听说他还是刚转来不久的。他没来多久武焱就退学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程历拼命压着声音往晏楚的脖子后面吹气。
晏楚伸手挡着自己的脖子，回头瞪了程历一眼。
程历嘿嘿笑着退后了半步，又小声说：“他们肯定不敢动你，你帮我挡挡好不好？”
“我觉得你可以放心，他们应该不会动你。”
晏楚刚说完，眼前站着的那四人和蹲着的那一人忽然动了。
程历就像被打着脑门的地鼠一般猛地缩回了脑袋。
蹲在地上的那人站起来就比另几人高了半个头，可惜他身上的黑衣衬得他身材有些瘦，从帽檐地下露出的半张脸皮肤有些白皙，和之前的校霸武焱的长相完全不是一个派系。
那人站起身往晏楚脸上看了一眼。
晏楚听到那人问了句：“等这么久，就叫来一个人么？”
哈？晏楚停住了脚步。
“不是，遥爷，武焱领着人往学校前门去了！”
答话的人举着手机说，“这狗娘养的居然玩了招声东击西！”
那人也没犹豫，迈开步子往学校前门的方向走去。其余四人骂骂咧咧甩着胳膊横着走路地跟了上去。
“嘿，真神了嘿！”
程历马上从晏楚身后跳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动我？晏楚你太神了！”
因为从刚才你伸着脖子躲在墙角就应该已经被发现了，要动手早动了。晏楚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做出解释。
“走，我请你喝奶茶去！”
程历将包往身后一甩，精神奕奕地说，“就你家门前不远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正想去尝尝味道呢！”
晏楚一听这话就皱了皱眉。
“昨天校运会结束我不是练球去了么，练完之后球队的人说要轧马路，就跑你家那边了，发现那儿新开了家奶茶店，还请了几个小姑娘在店门前跳舞，可带劲了！”
程历一脸向往。
“不去。”
晏楚转身加快了脚步。
“去嘛去嘛，晏楚，我请你喝啊，我不是欠你一杯奶茶么，我知道你最爱喝奶茶啦！”
程历试图拉住晏楚。
晏楚挥了挥手，冲着停靠在路边的公交车跑了过去，几步就跑上了车。
走到车后座坐下之后晏楚发现程历正站在车窗下方跳上跳下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等晏楚看向自己了，程历马上做出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晏楚无奈地点了点头。
喝不喝奶茶都不要紧，谁请谁也无所谓，但是，一旦对方将这件事说得很想一句“承诺”，晏楚就会很头疼。
因为他会当真。很当真。
像是今天在小卖部执拗地等着程历只不过是他当真的最温和的一种方式。
晏楚下了公交车走个500米便到了自己所住的小区。
小区名字简单易懂，“公安小区”。往通俗了理解，这个小区等于是公安局里那些职工的宿舍。而且除了这个名字，外观上它就只是个老小区，没有半点特别。
晏楚将楼道灯按亮了，接着将玄关处的灯留着，这才走到房间去掏出书包里的课本写业。
在掏出数学书之前他拿着手机发了条信息：回吗？
等他做完了数学题，又拿起了英语书，他的手机都纹丝不动。
晏楚没觉得多受伤，甚至习以为常，只是仍抱有一线希望。
他洗完澡爬上床准备睡觉时也仍旧留着玄关处的那盏灯。
等到半夜，晏楚感觉自己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他的手机才如愿以偿地响了一声。
晏楚微睁开眼睛看到手机屏幕中央显示出的一句话：“明天回，带了你最爱喝的。”
他闭上眼，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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