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尽管已经预料到对方会矢口否认，但当真的对上毫无愧色的乔燃，戚九还是气得发抖。
“这花瓶太贵了你不能砸！”
陆时杉半拖半拽地把他从酒店里拽出来，“我的机车也不许踹！小祖宗！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这么多年，乔燃手上的人命已逾半百。这种阴私手段使起来驾轻就熟，加上身后有乔家庇佑，他根本不怕会撞在谁手上。
戚九没吭声。
他揪着头发来回走了两圈，最后腿一软，直接磕在了路边。
这里是s城的商业区，房价比金价还贵，周围来往的都是穿着各种高定的精英。不时有动辄百万起步的轿车缓缓在酒店门口停下。无论戚九还是陆时杉，或者那辆张扬的粉红机车，都透露出一种艰苦朴素的气息，跟这种拿钱堆起来的金贵格格不入。
瞅着戚九跟条落水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坐在马路牙子上，陆时杉一时手贱，伸手去摸狗头：“你想什么呢？”
戚九不说话，任凭陆时杉揉了好几下脑袋。
食禄鬼已经消散，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推论都只能是推论。为公职人员，他不可能贸然用私刑对付乔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逍遥法外，甚至以后继续这种害人的勾当。
来到s城后，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挫败的感觉。
不管他业绩多么好，一个人单打独斗能捉多少妖怪，在资本和背景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随时能被一句话摁死的小专员。连姓名都不配有。
“所以还是我说的对吧，不抢着干活就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
见戚九不吭声，陆时杉又撸了两把他的头，“不过你放心，恶有恶报，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戚九发出一声嗤笑。
这是把他当傻子哄，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因果报应这四个字。倘若真的恶有恶报，乔燃现在就该埋在土里，而不是安稳的享受八万一斤的金骏眉。
“哎你别不信！”
但陆时杉言之凿凿，一本正经道，“就冲他害了那么多人，别人晚上不跑去找他？我告诉你冤死的那些可都是厉鬼！厉鬼懂吗！一个顶十个杀人不手软......”
后面的话戚九懒得再听，他明白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安慰。陆时杉这个有名无实的处长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这次能跟他一起来找乔燃对质已经是极限。不能指望对方做的更多。
“行了。”
于是他轻轻拍掉陆时杉的手，“我们回去吧，陆处。”
“......”陆时杉委屈地瘪了瘪嘴，而后又不甘心地为自己辩白，“你就信我一次行不行！我可是铁口直断！说什么来什么！”
戚九已经一个人走出很远了。
回到宿舍，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陆时杉愤愤地从杂物堆里翻出两张辨不出种类的红纸，拿着剪刀三两下剪出两个小纸人。串在一处挂在露台上，十分虔诚拜了拜：“那个姓乔的混蛋绝对不得好死！肯定活不到明天上飞机！”
戚九没吱声，默默地回房反锁上了门。
躺在床上，回想起来s城的这几周，他丝毫没有睡意。
打小成熟得早，他没有普通男孩子小时候那种有朝一日惩恶除奸救济世人的大英雄梦想。晚上睡觉前通常想的都是第二天怎么串场子才能赚到钱去交学费。毕竟生活比幻想的分量要重，话本里的大侠来到现实中一样得操心柴米油盐的琐碎，为五毛钱青菜跟大妈争得面红耳赤。
但十几年过去了，戚九突然明白了那种幻想的意义。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
如果乔燃死在自己手里......戚九苦涩地盘算，市局一定会查到今晚的拜访。执行局只要顺藤摸瓜往下一摸索，就能找到他动手的痕迹。
他倒不害怕因此承担责任，可一想到守在家里的老半仙，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所以真正的大侠通常都是来去如风的孤家寡人，被抓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拖家带口的只适合在村里种田，顺便给日后将要扬名的真大侠发布新手任务。
眼前一会儿是乔燃矜持的微笑，一会儿是艳鬼皮包骨头的模样。最后连陆时杉和空军一号都莫名其妙出了场，陆时杉挥舞着手在食盆前“嘎嘎”乱叫，空军一号则高贵冷艳地坐在办公桌后，用嘴叼着笔在写好的材料上胡画。
等戚九迷迷糊糊睁眼，已经天光大亮。
他看了一眼手机，这个时候，乔燃应该早坐上了去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轻松和沉重两种感觉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戚九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出去洗漱才发现陆时杉早没了人影儿。
昨天那两个红色的小纸人依旧挂在露台上，在风里左右摇摆。
洗漱完，戚九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哟，这不是六处的小专员吗？”
他刚坐下，一道阴魂不散的声音就缠了上来。
“聂处。”
心情不好，戚九不想跟聂长空多做纠缠，低头问了个好，埋头专心吃饭。
“怎么不见你们陆处长？这都日上三竿了，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依旧惦记着前几日被抢了风头，聂长空满面笑容地在他对面坐下，“我就说他那个德性是改不了的，就算偶尔出次成绩，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戚九不搭理他。
“我跟你说，别嫌我这话说得不好听。”
聂长空一脸挑衅，“你们六处风水真不行，好不容易完成一次业务，隔两天当事人就没了命，这样下去谁还敢找你们办事？”
戚九眉心一跳：“当事人？”
“还搁我这儿装糊涂吶。”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聂长空脸上的笑容更盛，“那个乔燃前几天还给你们送花篮，今天你就不认识了？”
戚九抬眼，眼神骤然凌厉：“你说清楚。”
“......”本来打着嘲讽的算盘，没想到这个小专员居然还真不知情，聂长空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毫无反应。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自己的案子自己都不清楚，反倒要问我？你们六处真是一脉相承！”
言毕，他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离开。
戚九捏着筷子，头脑发晕地思考了一会儿聂长空的话，剩下的饭也顾不上吃，马上跑去了后勤。
“这事儿和你们也没关系，别听聂处瞎掰。”
在后勤值班的是上次守在乔燃病房外的专员，跟他也算面熟，于是开导了几句，“就一个普通的机场高速车祸，一年发生多少起，刚好被碰上了。聂处那性格就是嘴上不饶人，你听听就过去了，别跟他较真。”
戚九面色铁青。
车祸确实普通，但当一切同乔燃联系在一起，就不存在普通的概念。
他百分百确定这件事不是他的手笔，那剩下有动机动手的人......
一手拎着老字号的烤鸭，一手拎着果酒，难得早起的陆时杉哼着歌儿刚走到门口，便直接被戚九拽进了办公室。
“是你做的？”
戚九单刀直入。
“什么？”
陆时杉茫然，“我干啥了？”
“乔燃死了。”
戚九深吸一口气。
他细细检查过那两个挂在露台上的纸人，并未从中看出什么玄机。可眼下有理由下手的，也只有同样知晓内情的陆时杉。
难道这个平时只会躲在他身后哭爹喊娘的上司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本事？
闻言，陆时杉瞪大了眼睛。
接着，他把手上的烤鸭和果酒一扔，转身就朝宿舍跑。
“陆处！陆处！”
戚九心里咯噔一声，在后面大喊，“你回来！站住！”
一向跑不过他的陆时杉这次蹿得比谁都快，等他爬上楼撞开门，对方已经把露台上的纸人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我明天会中五百万！”
在戚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陆时杉一脸虔诚，“一定会中五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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