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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哨戛然而止。
为了省书本费，戚九小时候稀里糊涂地跳了好几级，大学毕业才堪堪满二十岁。放在一堆社会人里，虽说比不得天生娃娃脸的季盛，倒也能算得上是面嫩。
可是......小鬼？
“跟你说话吶！”
匪夷所思之际，那把懒洋洋的嗓音多了几分轻佻，“你这个小家伙可真是......”
戚九面无表情。
赶明儿回去就把老半仙的卦签全烧光！还有脸说什么顺风顺水！拖后腿的刚走没多久，拐个弯就遇上碰瓷的了！
于是他心平气和地抬头，准备照着这不长眼玩意儿的脸就是一巴掌：“你——”
后面半句诚恳真挚的问候被卡在了喉咙里。
深夜，道路两边灯光黯淡，一切似乎都是黑沉沉的。唯独几厘米外一双微弯的眼眸泛着莹莹的光，随着呼吸脉脉流动，几乎要从细密眼睫处淌出来。
这双盈着光泽的眼睛稍稍一转，便不自觉的显出几分藏有暧昧的情动。可黑白分明的瞳仁却又奇特的透着一种孩童才有的无辜神色，生生把多余的风情压了下去。
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在眼底汇成一泓不见底的湖，打着旋儿引人往下坠溺。
一般人在对视的阶段就已经缴械投降彻底沉沦，但走街串巷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姿容出众的美人，戚九的定力要比平常人高出一大截。那句问候之所以没能亲切地说出来，并不是因为对方足以勾魂夺魄的眼眸。
顶着一张走在路上能让回头路人撞断电线杆的好脸，男人吊儿郎当地把两条长腿分跨在机车两侧，见戚九面色骤然古怪，索性伸手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
和几乎可以持靓行凶的脸相比，他的脑袋可谓别具一格，头发东一簇西一窝各自占山为王，同时顽强地朝上炸开，即使被刨了两下也没屈服。缺了两颗纽扣的衬衫皱巴巴地塞在短半截的牛仔裤里，由于塞衣服的技术水平太差，还漏出来一大块光/裸的紧实腰身，被夜风贪婪地吹着。
似乎嫌天气热，揉了两把头发，男人伸手去够插在机车上的黑色折扇。
戚九的视线黏在那莫名混搭出来中西合璧的产物上难以挪开，折扇配机车本身已经足够离奇——而当马力十足的机车被涂成迪士尼公主同款的娇艳粉色时，他觉得这个情节已经超出了奇幻的范畴，可以直接被定义为恐怖故事。
戚九内心警铃大。
“它在我后面？”
目不转睛地盯着粉红色的机车，戚九低声问。
方才抬头的瞬间他突然察觉到了背上的寒意，那丝阴森的气息又冰又凉，绝不会是晚风带来的。
“嗷！”
话音刚落，后背上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戚九迅速一个反手扣过去，直接揪住了对方冰冷的脖子，然后牢牢捏在掌心里。
“嗷嗷嗷！”
两颗眼球被粘稠的血液浸透，小东西连眼白都泛着沉沉的血光，没有一丝生气。伸胳膊蹬腿的时候鲜血不断从眼眶往下淌，淅淅沥沥的在地上积出一小片红色的水洼——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小鬼。
“小兄弟本事不错啊！”
见到此景，男人冲戚九灿烂一笑，唇边泛出一个梨涡，接着一把拧上小鬼的脸蛋儿，语气依旧懒洋洋的，“还跑不跑了？！”
被戚九制住，小鬼无法反抗，只能任凭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在脸上乱捏。它的喉咙里一直发出不满的咯咯声，赤红的眼睛大大地瞪着，小拳头死死攥紧，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是你的？”
面上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男人精致的侧脸，戚九心有余悸。
s城是藏龙卧虎之地，老半仙说过，任何人都不容小觑。
而根据行业内不成文的“越有本事之人越古怪”定律，这个长着一张祸国殃民脸蛋儿却邋里邋遢，甚至还骑粉红色机车的男人很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要是方才那一巴掌真打下去，现在被揉圆搓扁的很可能不是小鬼而是他自己。
“算是吧。”
一通惨无人道的乱捏之后，男人把蔫蔫儿的小鬼拎在手里，“谢了啊小兄弟！咱们有缘再会！”
后面这半句是断断续续顺着晚风传来的，戚九站在原地，看着疾驰而去毫不留恋的粉红色机车，伸手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这小鬼闯了什么祸，他想，看那两个小拳头紧握的样子，大概是偷藏了主人家的东西。
骑着机车一连驶出了几条街，陆时杉找了个没人的街道停下，然后把手伸到小鬼面前，眉毛一挑，理所当然道：“给我。”
脸被捏得生疼，小鬼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不动弹。
“我说你识相一点！”
陆时杉啧了一声，一个脑崩儿砸在它头上，“追了你四条街！欺负我脾气好是不是！”
听见最后那冠冕堂皇的一句，小鬼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陆时杉一眼，硕大的红色眼球摇摇晃晃，最后不情不愿地伸出短胳膊，将攥在左手里的东西重重拍在陆时杉掌心中。
乍一看，那是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白色小球。
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小球的真面目只不过是枚朱红的果子，上面厚厚地裹了好几层白砂糖粉。这并非戚九想象之中价值连城的宝贝，而是炒货店里十元一袋的糖雪球。
“味道不错。”
一把将糖雪球丢进嘴里，陆时杉嚼了两下，又毫无廉耻心地把手再次伸出来，“还有一个呢？”
“哇——”所有零嘴都被抢走，小鬼受不了这天大的委屈，终于忍无可忍，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
一夜好眠。
清晨，戚九早早地起床，简单解决早饭，搭乘地铁去执行局查看最后的考核结果。
听季盛说，执行局以前坐落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和那些跨国公司挤在一起。后来随着规模不断扩大，招收的专员数量和种族越来越多，为了减少风险，这才搬迁到了郊区。
虽然实战水平惨不忍睹令人发指，但季盛的理论知识相当充沛，对执行局的历史更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这让戚九不禁怀疑执行局内部是不是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岗位——专门负责给抓进来的妖怪邪祟做思想工。
上一次连门都不给进，这一次执行局倒是很客气，提前打过电话后就开门放行。
或许为了保密考虑，执行局的围墙和大门都建得很高，几乎向监狱的水平看齐。在外面完全无法窥探到内里的景象。直到沉重的门缓缓滑开，戚九才见到了季盛无数次提到过的白色办公楼。
一直以来都只能在脑海中想象，今天终于得见真容，有那么几秒，戚九难得有些激动。但他还是稳住了心神，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步伐平稳地走向楼内。
这栋专员们处理日常事务的楼并不高，只有区区五层。据季盛所言，一层到三层是各处专员的工场所，四五层则是副局和局长的办公室。
话虽如此，但执行局目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正局。人类政府和地府都不愿意把最高权力交给对方，所以只分别选出了代表两方的两位副局。平时的事情交由他们共同处理，双方互相牵制，倒也维持了相对稳定的局面。
由于今天是公布录取成绩的日子，执行局里的人不算少，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专员。他们步履匆匆，手上拿着各色文件，根本不多余的盘桓。
“录取结果在右边！”
最高一级台阶上站着个门板似的汉子，气沉丹田道，“后勤拿担架！又晕了一个！”
几个壮汉驾轻就熟地抬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他双眼紧闭，面上全是虚汗，嘴唇青紫相间，不停哆嗦着。显然是受了大刺激。
“......”这心理素质没进执行局也算件好事，戚九侧身给后勤让了路，然后才迈开步子。
右侧大厅的布告栏前乌泱泱挤满了人，戚九判断了一下，感觉此时凑上前去会被碾成肉泥，于是歇了过去的心思。反正他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等人少一点时再过去也无妨。
初来乍到，对接下来要工上好几年的地方感到新奇。戚九插着兜，想要在大厅里先逛一逛。
目光顺势一抬，他的视线刚好落在了大厅左侧的布告栏上。
那块布告栏和右侧的相似，上面却没贴其他通知，只有一张单人照片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目力极好，即使隔了一个大厅的距离，戚九也清晰地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但他有些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不由朝那边走去。
走得近了，他确信自己没看错——照片上微笑的男人他昨晚才见过，把头发规规矩矩梳好之后，对方那张天妒人怨的脸显得更好看了，精致得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右侧梨涡浅浅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
可这张照片怎么会挂在布告栏上？戚九难得茫然了一回。
“戚九！”
正在琢磨这是不是执行局下发特殊通缉令的方式，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季盛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眼睛旁边都现出了好几根笑纹儿：“在这儿发什么呆，赶快去我们五处报道啊？”
本来还想问问对方去了哪儿，开口前，戚九敏锐地察觉到季盛对自己称呼的变化。他一顿，迅速抓到了重点：“你们五处？”
季盛狡黠地一挑眉，那双大眼睛愈发灵动，他伸手想再拍一下戚九，目光一抬，不由稍微敛了笑容：“陆处！”
睡懒觉睡到活活饿醒，打算去办公室找点吃的，陆时杉趿着双不成对的拖鞋，从员工宿舍睡眼朦胧地晃过来。发型比昨晚更乱，几乎就是顶着一窝疯长的草。
专员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这幅打扮，只有挤在大厅右侧的人群朝他投来惊诧的视线。
“你叫戚九？”
陆时杉飘忽的目光直接跳过了季盛，没等戚九回答，就自顾自伸手揉了揉那双漂亮的眼睛，“那跟我走吧，去六处报道。”
“陆处！”
季盛一噎，几秒后才想起来反驳，他据理力争，一把将戚九护在身后，“这孩子是我们五处的！实习是我带的他！我们有缘！您不能这么抢人！”
陆时杉本来都打着哈欠准备上楼了，听见这几句争辩，不可思议地回头，俊脸上满面震惊之色。
“小季盛儿？”
他的腔调还是懒懒的，又因为没睡醒而拖得更长，“七九六十三！你说咱俩谁和他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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