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冰就坐在布星台上，静静地看着润布星，不愧是他的小鱼哥哥，举手投足间皆是贵胄之气，让人看得舒服。只是，今日没有魇兽在，倒叫清冰有些不习惯了，以前都是他和小鱼哥哥外加魇兽的，可惜啊，魇兽送人了。
润算好时间，将星宿布好挂在天际上，然后坐下来陪清冰。
“清冰，你是怎么知道九耀真君的事的？”
司法真神厌恶天后做派这件事倒是人人皆知，只是司法真神却没有那个胆子，若不是激司法真神连带诸神讨伐天后，只怕鸟族之事不会轮到九耀真君头上，环环相扣。
清冰果然不负早慧聪敏之名。
他本意是不想将清冰扯到这些事情来，可是清冰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固执，放任着他润更不放心，还不如现在这样他也能管管他。
清冰将手摊开，一个小小的宝盒浮现，轻轻一打开，里面有无数光球，清冰担心光球飞走，连忙盖上盖。
润突然就笑了，指着清冰不禁地摇头，他怎么就没想到。
清冰将宝盒小心妥帖，颇为在意地说道：“这盒子里面啊，可都是好东西，那些个仙家的秘密可都在这儿了。”
“说白了，不还是魇兽的功劳。”
对了，这盒子里的光球正是魇兽所吐出来的梦境，自从润养了这头魇兽之后，清冰就格外喜欢收藏魇兽吞吐的梦境，这天界众仙只怕有多少秘密都被他摸透了。
这九耀真君居然在下界为人时和水族精灵有了个女儿，这秘密可就只有缘机仙子知道，可是这个女儿乃是个半妖，刚刚成年时被个鸟族纨绔给看上了，小姑娘性子傲，受不住磋磨，自尽而亡。那小纨绔是穗禾的表亲，仗势欺人，九曜真君是连女儿的尸首都没见到，这仇自然而然就结下了。若非魇兽的梦境，这一出可没人知道。
这也算是拉拢九耀真君的好机会了。
不过嘛，清冰将头歪到一边：“小鱼哥哥，你确定要和我聊这些？”
润伸出修长的手指弹了弹清冰的额头，“我虽然不再禁着你掺和这些事，但是你还是尽量少参与到这些事来，别整天脑袋瓜里都是这些事。”
“好了，啰里啰嗦的，比我父神还啰嗦。”
清冰自然知道润是为他好，可是他生来就是多思多虑的性子，让他不要想这些事可不是比登天还难。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星象需要时时改变，润和清冰说不了几句话就要抬头看看。
突然间，天际有命星坠落，润脸色大变，怎么回事？清冰没有听到声音，抬头问道：“怎…”
清冰瞳孔一瞬间张大，那是命星，接连两颗，坠落了。他连忙爬起来，更揉了揉眼睛，笑容凝固在脸上，声音颤抖，“小鱼哥哥，那，那个是我，是我看错了吧？”
不止声音颤抖，清冰的整个身体都在跟着颤抖，心口一顿一顿的，连站都站不稳。
“清冰！”
润连忙走到他身边，想要将他揽入怀中，然而清冰却突然化一缕清风快速而去。
清冰的身体本就不好，还有心疾，无论如何他不能受这么大的刺激，润连忙跟着清冰到了洛湘府。
洛湘府内，锦觅嚎啕大哭，旭凤将她死死地抱住。
昔年先花神步步生莲，而清冰今日却是步步化冰，水神风神的身体正在悄然散去，而即便整座洛湘府结冰的速度很快，却还是没能阻止住水神风神身消形散。
润想要拉住清冰，却被清冰大得惊人的力气甩开。清冰一步一步站定至父母亲消失的地方，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了！
清冰双腿发软，狠狠砸在地上，润连忙将他抱住，将他的头按在怀里，“别看了，别看了！”
此刻润的眼中根本看不到锦觅和旭凤，他只在乎清冰能否撑得过去。
清冰猛地推开润，喉间腥甜的血液溅在润白净的衣袍上，清冰匍匐在地，死死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润想要扶住他，却被他周身的灵力反弹出去。
整个天界骤然狂风大，雨点如豆滴一般砸下，整个东南方向黑云遍布，狂风席卷。就连人间，凡是水域之地，惊涛骇浪，几欲摧毁一切。
清冰的身上蓝光粼粼，周身灵力闪烁，脸色苍白得如同死尸。润顾不得许多，死死地抱住他，“清冰！清冰！你必须冷静下来！”
清冰的身体比昆仑山巅的万年寒冰还要冷，他身体上冒出阴寒的冰刺，刺入了润肌肤。可是润还是没有放开他，雨水砸下，模糊了他们彼此的视线。
润抓住清冰的肩旁，大喊道：“清冰，算小鱼哥哥求你，冷静下来，你这样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可是清冰仿佛没听见一样，整个人僵在那儿，雨势越来越大，黑云甚至遍布整个天界。
“清冰，你这样做凡间的万千生灵皆会受害，水神风神向来悲悯世间万物，你怎么忍心？”
听得父母名号，清冰眼神徒然发亮，整个人渐渐软倒在润身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小鱼哥哥，小鱼哥哥，为什么？为什么？”
父神母神向来与人为善，是谁怎么恶毒？到底是谁？
“清冰，你听小鱼哥哥的，小鱼哥哥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的。”
润眼眶发红，不止是为清冰，也是为了水神风神，水神风神是他最敬重的长辈，也是这天界难得的愿意给予他一丝温暖的人。
润本想将清冰打晕，可是清冰却一直对他摇头，他最终没有下手。清冰的脸色白的可怕，嘴唇发青，脸上布满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这让润很是心疼，很是害怕。
清冰不能再出事了！
润抱着清冰将她送到房间中，清冰却在推开门的一刹那突然挣扎着从润身上下来。他冲到床榻前，又狠狠吐出了好几口鲜血，心口越发地钝痛，清冰用尽力气将手往后指：“出去！你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是润怎么会听清冰的话，这个时候，他不陪着他，谁来陪着他。他轻轻地拥住清冰，将他的身体扳过来，让清冰靠在他身上。润一眼看到地上的血迹，还看到清冰的双手不住地渗出血来，用了大力气才将清冰的手指掰开。清冰的指甲甚至掐进肉里，润不忍心看下去，忙用白布将他的手缠好。
夜很静，房间内很冷，清冰靠在润身上，如同失去灵魂的傀儡，眼神中没有任何感情。他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死，他死了父神母神的仇怎么办？他要是死了，父神母神就连死都不会安稳吧。
润用法术将两人身上的衣物烘干，手掌一遍遍抚过清冰的发，清冰乖顺的不得了，可是润知道，他在落泪，他很难受。
“小鱼哥哥，母神的七成灵力都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母神是不是不会死？”
他知道，父神将自己的半身修为炼成冰刃，给了锦觅防身，可是母神，都是因为他才会轻易死去的。
“你知道吗？风里有未散的话，母神让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父神让我不要整日思虑那么多，我是不是很坏，临死都不能让他们放心。”
润心疼地说道：“不是的，清冰是最听话的孩子，所以以后也要听话，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让两位仙上担心。”
清冰将头埋进润的臂弯中，哭了起来，他不听话，他一点都不听话的。他把用来护心脉的心解了下来，所以母神用灵力来护住他；他不听话，父神母神有意让他和小鱼哥哥疏远，可是他却总是粘着他，甚至还对他生出了男女之情。
父神说总有一日他会天人五衰、化归天地，让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锦觅那个姐姐，可是在清冰心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走的比父母更早的。为什么不是他？死的人为何不是他？
他本来就是个意外不是吗？
小鱼哥哥是锦觅的未婚夫婿，锦觅是他的姐姐，这个时候却在这儿陪着他。
可是，他一个人真的撑不下去了，他生平在意的只有父母和小鱼哥哥，可是父神母神身陨了，小鱼哥哥也不是他的，他什么都没了。就一晚，就让他占着小鱼哥哥一晚上就好。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润的泪滴落在清冰的发璇上，“傻瓜，你还有小鱼哥哥陪着你啊。”
说完，他将右手腕上从未褪下的人鱼泪去下，套到清冰手上。
清冰下意识抬头，对上润妖冶惑人的桃花眼，“为什么？”
这串人鱼泪，是小鱼哥哥母亲的东西，他从未离身，为什么给他？
润笑了笑：“这串人鱼泪就好比我，从此以后它会一直陪着你，清冰，你记住，你不是什么都没了。”
真的能够一直陪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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