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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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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府里出了大事,隔壁的何英家里仍然是风平浪静。不过在谌宣朗说漏嘴何昀请了假不能去书院时,何英就开始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谌宣朗一直避而不答,只说他生病了,于是每日练习扎马步何英总要旁敲侧击几次。

这回又是如此。谌宣朗顶着压力坚持到现在,终于受不了了,估摸着那边的风波已经解决,便轻飘飘地说道:“何安叔叔要纳妾,那姨娘和何昀冲撞了,姨娘说是何昀故意推的,叔叔把何昀打了二十板子,关进祠堂了,今天才放出来。”

何英一听自己最喜欢的侄子被打了,哪里还坐得住。正要向隔壁冲去,被谌宣朗一声喝住了:“叔叔,停下!你要去做什么?”

何英说:“我哥犯傻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玩得团团转吧?”

谌宣朗说:“您去了,才是叫他被耍到底!何安叔叔是什么性子您还能不知道么?我已经教了何昀服软,何安叔叔和婶婶一向伉俪情深,何安叔叔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心转意。可您贸然跑去插手长兄的家务事,他就算是为了维护长兄尊严,也非得接这个姨娘过门不可!”

谌宣朗故意说的很严重。何英却听了进去,表情疲惫地折回来坐下了。“我和他相处几十年,竟不如你一个孩子看得通透。也难怪何昀和何暄都相信你,遇事也很少来找我了。”

谌宣朗坚持了一会,两腿就开始发酸,背上也开始有汗滴滑落。他见何英仍然郁郁寡欢,便随意地起了个话题:“前几日书院有人邀请何昀去浔阳郡主的赏菊宴,我能一同去吗?”

“浔阳郡主?”

何英愣了一下,便走过去给他拿手巾。“我与荥王曾有些缘分,你去也没什么。不过我素来不喜这些,他们应该会请嫂子,你跟他们去好了。我还以为你对这些宴会不感兴趣呢,怎么突然想去了?”

“就是突然想去了。”

谌宣朗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当然想去,浔阳郡主的宴会上自然有不少大人物,能结交一两个,对将来都是有好处的。再说,他对姚士陆不放心。那天姚士陆来找何昀哀求卖惨,摆明了是要何昀帮他说话。何昀这性子,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他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叔叔!叔叔!宣朗哥哥!”

门外传来一叠声地呼唤。门子刚打开门,何暄就利索地一头扎了进来。

何英含笑数落她:“风风火火的,又是什么事?”

何暄瞄了一眼扎着马步的谌宣朗,又看看何英,吐吐舌头没说话。

何英知趣地说:“宣朗,今儿就练到这儿,你们回屋说吧。”

谌宣朗一动不动,“今天时间还没到。何暄你就在这儿说吧,若是你爹的事,我已经告诉何英叔叔了。”

何暄见何英镇定地冲自己点点头,便开开心心地说:“我爹他不纳妾啦!”

“真的?”

何昀看着比他们都激烈。

“你娘呢?”

谌宣朗问。

“我娘……我娘好像还在闹别扭,不过至少肯跟我爹说话了。”

何暄有些懊恼,但是立刻又欢喜起来,“宣朗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都说中了!我哥让我来好好谢谢你呢!”

何英立刻就用复杂的神情盯着谌宣朗,谌宣朗却若无其事地问:“你哥怎么样了?”

“他呀,能下地了,只是娘还不准他出门,他还生怕错过菊花宴呢。”

何暄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你们说着说着把我都弄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何英终于忍不住插话。

何暄正有一肚子话想说呢,立刻就原原本本讲了起来。

何昀被从祠堂放回屋子里之后,何安偷偷去了何昀房里好几次,每次都是趁着他睡熟、何暄去书院或者去给何夫人请安的时候来的。若是正常情况下,他们谁都发现不了。

然而何暄得了谌宣朗的吩咐,立刻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何昀。何昀趴在床上,叫来侍笔,把自己房里的小厮都敲打了一番,又绞尽脑汁写了两三首孺慕诗,随意散在桌上。

第二天,侍笔就偷偷回报:老爷昨日晚上来时已经翻看过那些手稿了,还叮嘱他们不准说出去。何暄万万没想到对哥哥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爹爹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倒是何昀回想起祠堂里自己昏睡时那个怀抱,有些意料之中。

自打何昀受伤后,何夫人就再没跟何安说过一句话,平日吃饭,也是冷若冰霜,只偶尔和何暄交谈,后来干脆叫人把饭送到何昀屋里,娘仨一起用饭。

何安被晾了几天,终于受不了了。

正好郡主派人送来请柬,邀请何家参加菊花宴。何夫人接了帖子,却又回复下人何大公子受了伤,自己要留下照看,恐怕难以成行。

郡主的下人告退,何暄第一个不愿意。“娘,我想去菊花宴!”

何夫人见女儿这样有些左右为难。一旁一直安静如背景的何安却突然说:“你带着暖暖去吧,昀儿还有我照顾呢。”

之前几次何安说话,何夫人只当没听见,这次的话实在是太戳心窝子,她却忍不住刺了一句:“老爷还是别照顾昀儿了。照顾一次,昀儿已经成这样了,再照顾下去,您是不让妾身活了。”

何暄当时就提心吊胆,生怕两人再吵起来。

谁知道何安竟没有动怒,而是小心翼翼地说:“夫人,这事是我的错,我将她送走,再不提纳妾的事了好不好?”

这话不仅出于何暄的意料,也出乎何夫人的意料。何夫人脸色淡淡地说:“老爷要纳妾何必要问妾身?妾身被惯坏了,没有容人之量。”

何安有点急躁,但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活,直接叫清秋来吩咐道:“把安姑娘的东西收拾好,雇一辆马车,把她送回去吧。”

这吩咐太过匪夷所思,小厮瞪大了眼,何夫人也忍不住说:“老爷这又是发什么疯,人都已经接回家了,哪有还送回去的道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

何安自暴自弃地说,“你是主母,这事就交给你了,是送走也好,发卖也好,都不过你一句话的事,我不想再过问了。”

被何安有些流氓地丢过来这个包袱,何夫人还在惊异于他态度的转变,瞪大了眼,想了一会才说:“何家是诗礼之家,接回来的人没有送走的道理,择个好日子接她过门吧。”

何安说:“那就让她跟白姨娘做个伴吧,别叫她在院子里乱跑!”

何夫人嗔道:“妾身自然省的。”

何安又补了一句:“也别摆酒了,我丢不起这个人,横竖敬杯茶就完了。”

何夫人似笑非笑地说:“老爷当初不就是怕丢人才接了她回来的么?”

何安一时语塞,何暄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已经明白了爹爹态度的变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好,就说要去看哥哥,匆匆忙忙跑走了。那天晚上何安终于睡到了正屋里。

谌宣朗眉头不展,“所以你爹还是要纳妾了,那又有什么可欢喜的?”

何暄一拍巴掌,“那可不一样,和白姨娘伴,她就等着吧,只要爹娘和好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何英也跟着笑,“还是宣朗想得好,若是让我急匆匆冲过去,恐怕解决了的事也被我搅和坏了。”

谌宣朗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但是看到叔侄两人都欢欢喜喜的,也就把其他的话咽下去了。罢了,反正他还留了后手在,这事还没完呢。

谌宣朗想着心事,竟忘了自己还在扎马步,还是何英先想起来,急忙扶他起身,“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这都超了多长时间了,你自己腿不酸么?”

他这么一说,谌宣朗果然觉得双腿酸疼。但他只是咧咧嘴,“学武哪有不吃苦的,宣朗不怕疼,叔叔莫大惊小怪了。”

何暄羡慕地看着他。何英扶他坐下,又亲自帮他按摩双腿。何暄突然一拍脑袋,“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哥哥说,浔阳郡主的菊花宴,宣朗哥哥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

谌宣朗还在想要不要犹豫一下,何英就眼前一亮,“昀儿和宣朗还真是心有灵犀,你来之前宣朗还在跟我说想去菊花宴看看。”

何暄眼前一亮,“那刚好,有宣朗哥哥陪着一起,娘想必也不会拦着哥哥去了。”

谌宣朗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先叫何昀把功课补起来吧,他不在的这几天,先生几乎天天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你转告他,既然能下地了,就肯定能坐马车去书院了。”

一提到书院和功课,何暄的笑容就变得悻悻的。谌宣朗又说:“你也是,别以为你哥不在了我就不知道,你说要照看哥哥从书院请假的事跟你爹娘说了没?”

何暄瞪大了眼扑上来撒娇,“好哥哥,你饶了我吧,我爹这会好容易不生气,一听又要生气了。”

“你也知道是胡来,幸亏先生没批你的假,若是批了,你又打算干嘛去?”

“当然是……当然是照顾哥哥!”

小姑娘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宣朗哥哥,你可别跟我哥说,他比我娘还烦人!”

何暄理直气壮地说坏话,谌宣朗啼笑皆非,“快回去吧!”

何英一直微笑着看着两人斗嘴。等何暄走远了,他才说:“宣朗应该多和他们兄妹往来,你跟他们在一起时,身上才能看出孩子气。”

谌宣朗倏然收起笑。孩子气?对于一个已死之人,这未免太过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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