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我个子是不是太低了？”
阮蓁蓁拿着一把卷尺，努力比划着自己的身高。
王丽荷听见声音，抱着小儿子回头看她一眼：“你还没开始长个呢，急什么。”
“一米五……五一、五二。”
阮蓁蓁沮丧地收起卷尺，“我什么时候才会长高啊？我们学校有活动的时候，我永远都在队伍第一排。”
“第一排不是挺好的吗，看得清楚，老师讲话也听得清楚。”
王丽荷回答。
“可是我们班同学身高都挺高的啊，贾宁安上次说，她都有一米六了。”
阮蓁蓁低头看看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王丽荷顿了顿，转头问阮明辉：“咱们蓁蓁，是不是真的长得有点太晚了？”
阮明辉头都不抬地回答：“你才发现？就她这小矮个，说不定以后就这么高了，不会再长了。”
王丽荷一下子急了：“你胡说什么呢，蓁蓁才多大！她就是长个子比同龄人晚了点，怎么就不长了？”
阮明辉哼了一声：“长呗，我不让她长了？这能怪谁，平时让她多吃点，她不听，现在知道着急了？那挑食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着急啊？”
他说话就没好听过，王丽荷看了一眼阮蓁蓁，也不和他置气了。
“我觉得我们蓁蓁可能是缺钙，不过她这么瘦，也说不定是营养不良。这样吧，咱们以后多让她喝几次排骨汤，说不定就有用了。”
阮明辉“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阮蓁蓁把卷尺放回里屋，站在穿衣镜前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垂着小脑袋出去了。
江岚那么高，她这么矮，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不和谐啊。希望妈妈说得对，她只是还没开始长个子，并不是不会长高了。
晚饭后，阮蓁蓁想去找江岚，却被妈妈王丽荷拦住了。
“江岚都多长时间不回家了，你别去了，让她跟她爸多待会儿吧。等到她有空了，肯定会主动来找你的。”
阮蓁蓁想了想，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这才打消了要去找江岚的念头。
她不知道，哪怕她真的去了，也只会看到一个迷迷糊糊的醉鬼江岚，根本就和她说不上什么话。
这当然是江文柏的功劳，他也喝了不少，把江岚赶去睡觉后，随意收拾一下，他也很快去睡了。
江家屋内外的灯全都熄了，江文柏在一片昏暗中打着呼，睡了一年多以来最为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刚下的大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
江岚起床的时候，江文柏已经把院子里的雪扫在了一起，在院子边缘处堆积成一排。
融化的雪水将庭院周围的泥土浸/湿，但庭院正中的土地还是干燥整洁的。
看到她揉着眼睛出了屋门，江文柏赶紧催促着她洗漱吃饭。这回他倒是正常多了，没有喝酒，也没有傻笑，又变回了那个风趣幽默的江爸爸。
江岚心里还惦记着阮蓁蓁小姑娘，她昨天没找到机会开溜，到现在还没好好跟她说上几句话。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早饭，抬腿就往隔壁走。
江文柏这回没拦她，他知道她们小姐妹两个感情好，好到有时候就连他这个当爹的，也忍不住要偷偷嫉妒一下。
阮蓁蓁也吃过早饭了，这时候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江岚。
因此江岚刚进院子，她立刻就看到了。
没等江岚开口喊，阮蓁蓁已经推开门跑了出去：“江岚姐！”
江岚换了件衣服，没再穿昨天那件长及膝盖的黑色棉服，把之前她留在家里的一件大红棉袄翻出来穿上了。
这颜色实在挑人，稍微穿得不好，就会显得又土又丑，但江岚皮肤白，套上这件早就过时的大红衣服，姿势笔挺地在院子中间一戳，居然愣是穿出了种气势逼人的美。
阮蓁蓁跑近了，被江岚的目光一扫，站在原地愣了愣，步子慢了下来，居然有点不敢过去了。
江岚低头拽拽衣服：“怎么了？我也觉得这衣服有点丑，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买。”
她笑着走近阮蓁蓁：“盯着我/干什么，不认识啦？给——拿着。”
她一抬手，整个手腕就露了出来——一年多以前的衣服，现在穿在她身上竟然有些不合身了。
江岚果然是又长高了。
“谢谢江岚姐。”
阮蓁蓁没有拒绝，乖乖接过了热乎乎的粉色毛绒热水袋，伸手戳了戳上面那只啃萝卜的小兔子。
收到这样可爱又贴心的礼物，她有些高兴，可再一抬头，默默用眼神比划了一下她们两人的身高差，刚弯起的嘴角又不自觉地降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
江岚注意到了她情绪低落，“谁欺负我们蓁蓁啦？”
阮蓁蓁仰头看她：“江岚姐，你初中的时候有多高？”
江岚想了想：“一米六？我也记不清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姑娘是在发愁身高问题呢。
她瞬间笑弯了眼：“蓁蓁啊，别怕，你这样多可爱啊。而且你现在才多大，以后肯定会长高的。”
被江岚夸“可爱”，阮蓁蓁稍微好受了一点，只是颓丧的感觉仍然没能完全消退。
“可是我觉得，我应该没办法长到你这么高。”
她踮起脚尖，隔空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差。
“你和我一样干什么啊？”
江岚乐坏了，“你是不知道，我爸总说，我长了个大傻个。”
“可是……”那样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看起来和谐啊。
阮蓁蓁在心里补全了这句话，没敢说出来。说出来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岚笑着牵住她的手：“别不开心啦，我就喜欢你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可惜我是再也没机会变成小可爱了。”
喜，喜欢吗？阮蓁蓁忍不住脸红了。
虽然知道江岚说的“喜欢”，肯定不会是她在小说里看到的那种，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阮蓁蓁红着脸想，以后不能再和贾宁安一起乱看书了。
“喜欢”是多么正常的一个词啊，可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些书里描述的“喜欢”。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想歪的，可现在她好像学坏了。
江岚看小姑娘表情纠结，以为她还在想着身高的事情。为了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她故意跺了跺脚，不安分地轻轻捏了捏握在手心的细白小手：“好冷啊，蓁蓁，你不打算让姐进屋说话吗？”
阮蓁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走神想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瞬间又羞又囧，脸色更红了。
“对，风太冷了，我们快回屋说话吧。”
她不敢和江岚对视，主动走在了前面。
江岚任由她牵着，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农村没有供暖，屋里其实也不比屋外暖和多少，但好在没有无孔不入的北风了。
江岚笑着看她低头摆/弄热水袋，毛绒绒的粉色果然很衬小姑娘，也算不枉费她买之前，在一大堆大同小异的热水袋里翻找了那么久。
她把手里拎着的另外两只没拆封的热水袋放在了桌上，“还有两个，你弟弟一个，妹妹一个，省得他们跟你争。”
阮蓁蓁犹豫了一下，想说他们三个用一个就可以了。
江岚在她拒绝之前就找好了说辞：“这些热水袋可便宜啦，我一不小心就买多了。你如果不要，它们就只能躺在床底下等着落灰了。”
她的语气放松，带着惯常的调笑意味。阮蓁蓁一听就知道她在开玩笑，她抿唇笑了笑，到底是没有拒绝她贴心的小礼物。
江岚摸/摸口袋，把里面的东西也拿了出来：“蓁蓁，给，这个也送你了。”
阮蓁蓁低头一看——她递过来的是一只手机。
她见过这只手机，它是江岚收到京大录取通知书后，江叔叔买给她的入学礼物。
江叔叔专门去市中心买的、当时的最新款。大牌子的触屏智能手机，即使一年多以后的现在，它也还是价值昂贵，普通农民很少用得起。
阮蓁蓁不知道江叔叔是做什么的，但知道江岚家里从来都不缺钱。江岚从不和人刻意攀比，但她吃的用的，从来不比同龄人差。
即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收下江岚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我不要。”
阮蓁蓁摇头，表情很严肃，“这是江叔叔送给你的入学礼物，你这样他会伤心的。”
江岚一愣，又笑开了：“怎么会，我跟他说过了，他同意我送给你啊。”
其实江岚本来打算直接送她一个新手机，怕她不收，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阮蓁蓁还是摇头，抱着那只热水袋沉默而坚持地看着她。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身体不自觉地蜷成小小的一团。
她拐了半天弯，却没想到还是吓到了小姑娘。江岚心里软了软，开口哄道：“我买了新手机，这个旧的没用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崭新的手机——超大屏幕的智能手机，有着晶亮好看的外壳。那是京市新上的一款，普市这边恐怕还没有这种型号的。
相较之下，那只已经使用了一年多的手机，确实看上去没那么贵重了。
阮蓁蓁还是摇头：“那你可以给江叔叔，让他用吧。”
“我爸？他才不会用我用过的东西呢。”
江岚笑着，“再说，他现在用的手机，可比我这个好多了。”
阮蓁蓁想不出别的借口，只好干巴巴地说：“那你留着以后用，或者收起来纪念……总之，我不要。”
江岚有些头疼地看着小姑娘，她这个小性子，有时候真的让人没办法。哄吧，不听；凶吧，舍不得。
她只好继续哄骗：“蓁蓁，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不该送你我用过的东西？”
阮蓁蓁赶紧澄清：“江岚姐，我没有那么想！我就是觉得，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看，你送我的热水袋，我很喜欢，有这个就够了。”
她举起抱在怀里的粉色毛绒绒，和上面啃萝卜的小兔子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江岚。
江岚：“……”好想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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