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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会安宁，迟凌心里是知道的，他入睡很快，但睡得极浅。恍惚一闭眼，梦里便是无尽的哭喊声和哐哐的砸门声，他仿佛陷入了一片沉郁的血色。
这让迟凌比前几天半夜醒来的时候更加烦躁，他啧叹一声，不耐烦地把被子往上拉，直至盖到脑袋，妄图逃避现实。
哐哐的砸门声震耳欲聋，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在震动，除非是真的聋子，且五感尽失，否则睡得再死的人也会被惊醒。
前几天睡得很好的季青今晚破天荒醒了，他如幽魂般坐起，一头金发挺翘着，眼神有些迷茫，不过连续的砸门声还是让他快速清醒了。
唉！
迟凌也不得已坐起来，利用透视道具，他可以清晰的，甚至是沉浸式看见门外的场景。
311男住户手执一把斧头，疯狂地砍门，他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和白天湖边钓鱼时衣冠楚楚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砍不开门，他扔掉斧头，斧头坠下楼梯，金属和水泥碰撞着，一路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他转而抬腿，“砰砰砰”，一下下用尽全身力气踹门，犹如困兽般，发出嘶哑的低吼。
“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314传出一道声音，语气不重，但瞬间就将311男住户镇住了，他颤抖着身子缩回腿，不敢再动。他在313门口站了许久，怨毒的眼神似乎要将门戳出一个洞，终究还是下楼了。
他捡起楼道里的斧头，大吼一声，狠狠把斧头劈进楼道扶手，本就不甚牢固的木制扶手登时出现一大道裂痕。
看到这豆腐渣一样的扶手，迟凌不由赞叹房门的牢固，同时也有了新的发现。
为什么张荇云的实力会比311男住户强那么多？
因为张荇云是来“拜访”的，而311男住户是直接砸门。小区居民守则的第二条是“希望各位住户积极拜访邻居，并欢迎邻居的拜访。”
，所以张荇云有规则力量的加持。
刚刚老太太一句话直接震退了311男住户，因为他违反了第五条守则，在晚上打扰了其他住户的休息。
这么看来居民守则确实需要遵守。可第四条守则呢？还是这些守则也有真假之分？
迟凌看了眼314紧闭的房门，收回意识。
季青听见门外的声音，本来十分紧张，这万一门被砸坏了，他们可就成了瓮里的鳖，等着被人抓住。
但迟凌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他闭着眼睛，双手抱臂，闲适地靠在床头板上，悠闲得好像是换了个姿势睡觉。
季青只能在心里祈祷外面的人进不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啊！每晚都有东西找上门。
他心里哀嚎着，直到听见对门老太太干脆利落的一句话，让门外的声音骤然停止。他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默念老太太威武。
迟凌终于睁开眼睛，季青大喜过望，准备和他聊聊情况。他刚准备开口，就看见迟凌自然地躺下了，还拉上了被子。
季青见状也默默躺下，并且裹紧被子。
311男住户走后，门外的异响停止，但楼下还是异声不断。
并不同于前几晚刀剁案板和油锅煮沸的声音，今晚楼下传来的是男人的打骂声，女人的哭叫声，还有小女孩若有若无的哭泣。
迟凌面无表情弄了个耳塞戴上，虽然隔绝了大半的声音，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怎样也睡不着。
他愤然起身，捶了下床板，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泛红的指节，又将手插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她在哭？”
迟凌似乎是自言自语，声音极低。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就算她在哭，自己又能怎样呢？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想起来小女孩怯懦的眼神，瘦弱的身形，和那一句满怀期待的话。
“哥哥，你明天还会来吗？”
迟凌转了个方向，虚倚着床头板，似乎靠在某个人怀里。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在。”
他唇色苍白，此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脆弱。
片刻后，他回复好情绪，换好衣服，决定下楼一趟。
季青刚刚睡着，是被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弄醒的，他揉揉眼睛，又按了两下太阳穴，不言不语，也跟着换衣服。
“我要去一趟311，可能会有点危险，你可以不用下去。”
“我和你一起去。”
季青生怕迟凌不肯带他，加快了动。
对上他执拗的眼神，迟凌也无话可说，只能同意。
两人快速收拾好，迟凌又用便签写了一句话，贴在314门口。
之前每次出门的时候，老太太都不在家，但这次老太太在家，迟凌用便签告知她自己要出门一趟。
季青没有出口询问，只是打开手机，翻看居民守则。
【1.……出门前也请和对门的邻居打声招呼，他/她会给你送上祝福。】
迟凌打开手机看了看，第二条是鼓励住户相互拜访，第五条是晚上不要打扰其他住户。
现在是11点多，严格来说不算太晚，而且第二条守则的优先级应该高于第一条。
他稍稍安心，收回手机，带着季青下楼。
与此同时，314的门轻轻打开，老太太看看便签的内容，随手撕下，塞进口袋。
“祝他平安。”
一声呢喃被夜风带走。
314的房门大敞着，像是无声的邀请。
迟凌邦邦敲了两下房门，示意有人到，房间内两人齐刷刷看过来。
屋内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血腥场景，更像是简单的互殴。
女人披头散发，脸颊高高肿起，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男人的衬衫被撕破，背后破了一个大洞，背上脸上尽是被指甲挠出的血痕。
好家伙，这指甲有点厉害啊！迟凌的目光飞快掠过女人的指甲，又转头看向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家具都翻倒在地，锅碗瓢盆甩了一片，地上还有许多碎玻璃渣，简直无处下脚。
啧！
迟凌从口袋中拿出75号家庭纠纷调理处的员工证明。
“小区里有居民反映两位家庭不太和谐，我们处长派我上门了解一下，请问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
“没有没有，我们感情挺好的。”
两人矢口否认，立即搂在一起，脸上堆起笑容，像极了打架的学生遇到年级主任的场景。
迟凌谨慎地后退一小步，他可还记得刚刚男人在313门口的癫狂模样。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男人，和他在313门口透过道具卡见到的似乎不是一个时空范围内的。再联想到楼道的扶手并没有裂痕，也没有一把斧头插在上面。
迟凌露出一个笑容：“是吗？”
女人向后撩了撩头发，也笑了笑：“是啊！我们只是闹着玩的。”
男人也哈哈笑着，搂住女人的腰，两人宛若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迟凌顺着两人的话说，实则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
她抱着膝盖蹲在大桌子上，脸上有一道不长的血痕，已经结痂了，可能是被父母争吵误伤的。
“我看现在家里有些乱，要不今晚我帮您照顾一下孩子，辅导一下功课什么的？你们收拾收拾，明天有空再去接她。”
“哎！这太麻烦你了！死丫头，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记得好好跟着哥哥学习。”
女人刻薄的说着，把女孩从桌子下拉出来。
女孩被拉得一个踉跄，但眼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没有穿鞋子，迟凌把她的包甩给季青，自己则是背起她上楼。
小女孩轻飘飘的，像一片叶子。
她手臂上，腿上满是淤青。小小的身体上被打、被掐出来的痕迹数不胜数。
“谢谢。”
小女孩抱紧迟凌的脖子，小声道。
楼道里还可以听见两夫妻的争吵声，他们把除自己外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男人骂得最狠的是女人和女孩，而女人骂得最狠的是张荇云和女孩。
迟凌可以感觉到女孩小小的手攥紧了他的领口。
很快到了楼上，迟凌看到314门上贴着的便签已经不见了，他抬手轻叩着门：“您好，您还醒着吗？”
迟凌没听见回答，只听见门开的声音，老太太站在门框里静静看着他。
迟凌心一抽，幸好老太太的神情还算平静，他镇定下来，声音恳切道：“这孩子的父母吵架了，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可以让他在您这儿留一晚吗？我们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不太方便。”
老太太看看迟凌，又看了眼小女孩，含蓄的点点头。
迟凌背过身，老太太轻轻把女孩从他背上抱走。
女孩神情不舍的向迟凌挥手。
季青把书包也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很快进门，只留下关门的身影和一扇关着的门。
楼下依旧有哭喊声、惨叫声，怒骂声，也许还有别的异响，但不再有小女孩的抽泣。
今晚她不用害怕了，自己的梦里也不会有她的哭泣声。
迟凌满意的闭上眼睛，微微侧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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