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萧睿的少年并未给迎春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因为她这三天都很忙。
法事接连三天,白日里迎春忙着添油、添烛、上香、诵经,这些事不能假他人之手,晚上要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凝聚灵液,放入贾赦父子三人的夜宵之中,以防他们因为晚上守夜不能休息而导致白天精神不济。
因此迎春倒显得极为忙碌,她又不好多用灵液,故而三天的法事完毕之后显得脸色极为憔悴,因此贾赦特地叮嘱道:“二丫头,明天不用起来太早,多歇息一会儿,横竖咱们还要在寺里呆两天。”
迎春笑道:“我知道了,爹,那明天就不能和您一起用膳了。”
贾赦笑着摆手,道:“不妨事,还有你哥哥弟弟在呢!”
迎春辞了贾赦父子三个,回了自己的院子,这几天着实累得很,一面要上香、诵经,另一面又要提心吊胆不让人发现自己偷偷凝聚灵液,为贾赦三个调养身子,故而也没兴趣同丫鬟们玩闹说笑,洗漱过后便休息了,不想这一休息便是一天一夜没醒,吓得众人团团转。
“姑娘,您总算是醒了。”
绿柳肿着一双核桃眼,破涕为笑的对着迎春说道。
迎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脑袋好像有千斤重,她蹙着眉抚着额头道:“绿柳,你……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便被她自己一连串的咳嗽给打断了。
绿柳见状,忙拍了拍她的背,端了一杯温水喂给她:“姑娘,慢点喝,当心呛着了。”
“我怎么啦?怎么觉得头好晕?”
迎春喝了水,她晃晃脑袋,疑惑的问道。
“你个傻丫头,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若不是你那样还发现的早,怕是要烧成傻子了。”
绿柳尚未来得及答话,迎春便听见贾赦的声音传来。
绿柳忙从床边站起身来,向着贾赦行礼:“老爷。”
迎春抬头,果然是贾赦,他身边是脸上还挂着泪痕嘟着嘴的贾璧,墨竹同李妈妈站在两人身后,手上还捧着托盘。
迎春尚未来得及答话,贾赦看了看迎春,见她的脸色不错,便抱着贾璧向门外走去,口中还对贾璧道:“你姐姐已经醒了,现在安心了吧!”
又对李妈妈等人道:“我不好多呆,快服侍你们姑娘用膳吧!睡了一天一夜,一定是饿得狠了。”
李妈妈同墨竹绿柳合力为迎春梳洗过,又把一碗白粥并两碟小菜捏在桌上,道:“姑娘才好些,无慧大师吩咐要吃的清淡些,等到姑娘身子好了,再做好吃的给姑娘。”
迎春实在是没胃口,随意用了两口,便说饱了,李妈妈也没逼她,只叫墨竹端了一碗药来。
迎春嫌恶的看了眼这碗黑漆漆散发着酸苦味道的药,对李妈妈道撒娇道:“好妈妈,我已经好了,用不用吃药了罢!”
李妈妈接过药碗,拿起药匙,笑意盈盈的道:“不行,姑娘还是喝了吧!无慧大师说了,这药喝了才能好的更快。”
说着就要一勺勺的喂她。
迎春见状,心说多大仇啊!这样一勺一勺喝还不得苦死,早死早超生!她干脆接过药碗,手一扬,便直接倒进了嘴里,苦的她整张脸皱的像包子。
墨竹见她喝药时如此有活力,比起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令人安心多了,心下一松便笑了,拈了一颗蜜饯喂进她嘴里,道:“阿弥陀佛,姑娘总算是好了,待会得去拜拜佛祖才是。”
“谢什么佛祖,应该是谢无慧大师吧!不是说大师有一位小友要来吗?再做些点心来,我待会儿亲自上门谢谢他去。”
迎春笑嘻嘻的道,这样就可以出门啦!
李妈妈皱眉,不赞成的说道:“姑娘还没好呢!怎么可以亲自去?再说了,老爷也不会让姑娘出门的。”
迎春道:“妈妈,我已经好了,而且我躺了这么久,骨头都睡软了,妈妈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她揽住李妈妈的膀子,使劲摇了摇。
李妈妈眉头微微松开,面色似乎也没有那么紧绷,慢慢松懈下来。
迎春见状,再接再厉的说道:“再说了,我若是不亲自去,岂不是对无慧大师不敬嘛!妈妈想想啊!我去谢过大师后,还可以请他再诊一次脉,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说到后面,她眼睛一转,又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李妈妈思考半响,道:“姑娘说的有些道理,这样吧,若是老爷答应了,我就听姑娘的。”
迎春点点头,从凳子上站起来,精神抖擞的道:“请妈妈去打点礼物,我去见爹和茶茶。”
李妈妈笑应道:“知道了,姑娘。”
迎春领着人出了卧房,便见贾赦贾琏贾璧都坐在正堂里,她忙上前请安后又道:“都是迎春不好,让爹和二哥哥茶茶担心了。”
贾琏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迎春,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道:“你这丫头,平时看着周到细心,竟粗心到连自己生病了也没注意,若不是无慧大师在山上,还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迎春哪里会想到自己居然会生病?又仗着自己有灵液在,可以调养身体,根本没把年幼体弱这几个字当回事儿,因此不好意思的道:“我知道是大师救了我,所以我待会儿亲自去谢谢他,爹,您说好不好?”
说到后面便转身看向贾赦。
贾赦放下挣扎着要去迎春那里的贾璧,上下打量着迎春道:“还说什么去谢大和尚,我看你是不耐烦养病吧!”
迎春松松环抱住赖在身上的贾璧,听了贾赦的话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忍不住提高嗓门儿道:“才不是呢!”
见贾琏取笑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贾赦,干脆破罐子破摔,垂下肩膀丧气道:“主要是去谢大师啦,顺便赏赏景。”
说完便东看看西看看,不敢去看贾赦的脸色。
贾赦见她这样,嗤笑一声道:“瞧瞧你这副胆小的样儿,我又没说不让你去,想去便去吧!”
“真的吗?”
迎春一脸惊喜的看向贾赦。
贾赦没好气的挥挥手笑道:“去吧去吧!琏二,你陪着她去,你那个姓萧的朋友不是也在无慧和尚那儿吗?都去吧!”
贾琏错愕又惊喜,忙笑道:“知道了,老爷,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迎春拉着贾璧与贾琏一起向贾赦告辞,出了正堂的门,令人捧起各色点心与谢礼,向着无慧的禅房走去。
一刻钟后,兄妹几个便到了无慧大师的禅房外面。
“小师傅,烦请通报大师一声,贾琏携弟妹前来道谢。”
贾琏笑吟吟的对着守门的小和尚道。
那小和尚不过六七岁,穿着蓝灰色僧袍,大眼睛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小手合什一脸严肃的道:“诸位施主请稍等,贫僧这就去通报师祖。”
说完‘噔噔噔’的进了院子。
“二哥,这个小和尚真可爱。”
迎春拉拉贾琏,小声笑道。
“才不可爱,他哪有我可爱。”
贾琏低头正要说话,贾璧便嘟着嘴说道。
“是,你最可爱,行了吧!真是个小醋桶。”
迎春捏捏他的鼻子笑道。
贾璧一扬头,轻哼了一声,表示很满意。
“几位施主,师祖让小僧请几位进去。”
大眼睛的小和尚走过来对众人道。
“多谢小师傅!”
贾琏笑着道,领着弟妹跟着小和尚进了院子。
到了禅房外,贾琏向小和尚道过谢便要迈步,迎春从墨竹手里拿了一纸包点心,塞到贾琏的手里。
贾琏愣了一下,将点心递到小和尚面前:“这里有几块小点心,请小师傅尝尝。”
小和尚愣了愣连忙摇头,双手合什道:“多谢施主,小僧不饿。”
“明镜,施主给你便收下罢!”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台阶上站着一个灰色僧袍,白须及胸却面色红润的老和尚,他正面含微笑的看着众人。
“师祖。”
小和尚明镜双手合什向他行礼,众人便知这就是无慧大师,迎春一行人也连忙行礼。
无慧点点头笑道:“明镜,贾施主既然给你点心,你就收下吧!那点心是极难得的。”
他说完目光扫过迎春。
迎春心里一紧,忍不住向贾琏身后躲了躲,该不会被这大和尚看出什么来罢!她心里忍不住暗恼自己太大意,这红楼世界本来就有什么神呀仙呀的,自己偏偏没把这个天下闻名的大和尚当什么得道人士,早知道就不过来了,可千万别把她当妖孽收了呀!
贾琏不知其中的缘故,朗声笑道:“大师过奖了,不过几块寻常的点心,大师若是喜欢,只管打发小师傅们来拿。”
迎春此时正害怕,听见贾琏夸下海口,忍不住狠狠盯了他几眼。
“小女施主,你同意吗?”
无慧大师看着迎春笑吟吟地问。
迎春透过轻纱,看着这个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老和尚,狠狠吞了一口口水,装腼腆的说道:“大师救命之恩,不过是几块点心,当然可以了,可是没有泉水,点心就没那么好吃了。”
她心道,你要点心就给你点心,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了。
“老衲与小施主有缘,小施主若想要泉水,只管打发人来寺里拿就是。”
无慧笑道,让明镜去端茶,请兄妹三个进禅房去。
墨竹同绿柳放下礼物,退了出去,禅房中便只剩下贾家三人和无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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