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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任天墉城执剑长老一职后，百里屠苏已有多年不曾离开过昆仑，加之门派内因掌教之位一直空悬，门内事务虽有芙蕖师姐分担，但大部分事务还是得他亲自处理。
忙忙碌碌，不知不觉竟是三年过去，天墉城半山腰的桃林花开花谢几载，转眼又是秋至，寒风渐起，枯黄老叶纷飞。
入秋后，芙蕖嚷嚷着念浅念陵长得太快，去年的冬衣已穿不上，在百里屠苏耳边念叨个没完，要他这个亲爹下山去添置御寒用的衣物，顺便带一双儿女去琴川见一见方兰生。
“方家那位大少爷说了，你要是再不去琴川，他就携妻带儿来天墉亲自拜会。”
“无妨，让他来便是了。”
“三年前他来天墉城时，烧了厨房还差点烧了藏经阁，屠苏你不会忘了吧？”
“……”
算了，他勉为其难百忙之中抽空去一次吧，说起来三年不见，确实该去见一见故友了。
于是便抱着念浅牵着念陵，御剑下了天墉城，到山下后坐马车乘竹筏，像当年他第一次下山时一般，走了一回老路，一路游山玩水，几日后到了琴川。
街上的青石板路是几年前浩劫后重修的，如今缝隙间也有青苔丛生，碎了的地方再修，一条路便显得颜色深浅不一，有的饱经风霜岁月，有的光滑平坦未经风雨。
这一次，百里屠苏身上带着钱，不像多年前下山时身无分文，饿了只能随乞丐一起到方府门口讨粥吃。
琴川的糖人是极好的，给念浅念陵一人买了一个，看念浅吃得眉开眼笑，恍惚间好似看到她娘。
“屠苏呀，小小年纪整天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好，你得多笑笑。”
“可是师姐，不好笑为什么要笑？”
“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欠打？师姐让你笑你就笑，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她就动手扯他脸颊，硬是要他挤出一个笑容才放过他。
当时只觉委屈，现下想想，唇角情不自禁一勾，可惜……他再怎么笑，她也不会看到了。
罢了。
百里屠苏摇摇头，苦笑一下，领着一堆儿女往方府走。
三年不见，方兰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闹闹腾腾没个正行，要不是如沁姐管着，估计会更不像话。
小叙片刻，念浅念陵乏了睡下，将他们交给如沁姐带到后院休息，又与方兰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突然的，方兰生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天墉城还好吗？我知道我不该提那些伤心事，但我就是担心你。”
“我没事。”
百里屠苏心中一个激灵，立刻想到了那两个早已逝去的人。
“我出去走走，买点东西。”
明明都淡了的，猝不及防提到，心中那道似乎已愈合的伤口猛地被撕开，冷风如刀毫不留情的灌入，刹那间痛到呼吸都是凌迟。
逃也似的闪身离开方府，百里屠苏在街上漫无目的大步走着，胸口处的钝痛令他需要什么来缓解，可除了她又还有什么能让他好受一点。
【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可怜我？】
言犹在耳，便是此时此刻，他也想知道。
他的师姐，木青浅，浅浅，究竟是爱他还是可怜他。若不爱，又为何给他一双儿女，若爱，又怎能那般狠心离他而去……
他以为她不知道么，师兄死了，她也没想要活。
他一直都看得出，她爱的……其实是师兄。
可他放不了手，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她，若她不要他了，那他还活什么……
便失魂落魄的走着，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来到了月老庙。
前方，年轻男女手持写有自己美好心愿的红绸立在梧桐树下虔诚地闭眼，几片泛黄的梧桐叶打着旋轻盈落下。
望着满树的红绸，百里屠苏怔了怔，蓦地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来过此处。
那时，他青涩稚嫩，尚不知情为何物，无意间来到此处，被庙前的老者纠缠，硬是说他红鸾星动姻缘已至，若不买一块姻缘，那红线便会断掉。
他自然是不信的，木着脸要走，没走几步，不知怎的，又倒了回去，末了认真的选了一块色泽不错的红，提着笔忐忑又小心翼翼写下她的名字。
那块……便如他的心，战战兢兢地捧着递给她……
可笑的是，她终究丢掉了……
呵！他现在孤身一人，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想罢转身欲走，一阵风起，头顶上方不知谁的红绸被吹落，恰好落到百里屠苏手里，末端还系着一枚红。
手指轻颤，他翻起来一看，上面竟刻着“苏浅”二字……
缠在手腕的红绸历经风雨颜色未褪，似乎有谁用灵气护着。
百里屠苏愣愣立在原地，良久后，捏指掐诀将红绸送回树上。
人来人往里，他抬起手捂着脸，晶莹的泪水顺着指缝流下……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醒来凄苦无依，如切肤剜心痛不欲生。
一念执着，沧海桑田，尘世间，只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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