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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1、
shadow
of
death
chapter8
——“mutation”
纳维安背靠着墙壁站在汤姆的门边，下唇凸出，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沉思，过长的衣袖被他不自觉的用手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他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出来，在见到纳维安的那一刻却是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但也就是那个细微的动——他的眼睛里有某种情绪被很好的隐藏住了。纳维安在这种事情上有一种准得惊人的直觉，但他也不正面戳穿了自己的“朋友”，只是对着他无所谓的笑笑，很自然的把手伸了过去，“早上好，汤姆。”
“你好。”
汤姆并没有避开，而是任由纳维安拉住自己的手。一言不发的和他往下面走，但是他俩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纳维安往楼下走的时候脚步声会非常的大，因为他通常喜欢一层层的往下蹦，好像特别喜欢听见那种楼梯被自己踩的咚咚响的声音似的，这个小习惯可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习惯，因为有时候他往下蹦的声音会吵醒一些还躺在床上的人，免不了又被人惦记上，但是他和只兔子似的跑的飞快，总能躲过去，所以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最多被揍个皮肉伤就罢了，孤儿院里面能给他造成较大的伤害的除了那群大孩子也就只有阿尔文了，尤其是后者还天天像条乖狗狗似的天天追着他揍。
但他们总归是长了眼睛的。当他们看见纳维安和着那个怪物走在一块的时候通常选择明智的避开他，然后孤立他。这对纳维安来说没有一丝的影响，他本来也就不想融入到这里面去，这下是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而且他似乎同样从汤姆身上看到了什么，干脆在那次雪夜事件发生之后就大大方方的和汤姆同时出现了。
汤姆一开始抗拒他的行为，但后来也慢慢默许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纳维安也没有心情去猜测他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好好的活着，然后等着自己可以走出这里的那一天为止而已。
“我好久没看见你了，这些天你在哪里呢？”
他再自然不过的问出了声。
“和其他人一样在街头乱晃，每个人都想在外面得到一些更好的东西用于养活自己，因为谁都知道这里靠不住。”
汤姆意有所指地答着：“你不会一直在这里面晃荡吧？”
他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尴尬：“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
“不会有人来带走你的。”
汤姆一语道破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幻想：“他们大多提前决定了要带走的人，像是现在这里的孩子是不会有人选择将其带走的，如果从我们身上无利可图，那么我们从她身上得到的食物就会更少，食物被克扣或者更恶劣的行为也都会相继出现，假如你不想要死去那就最好快些想明白自己该怎样去做。”
“对不起，请再说一遍，”他满是歉意的望着汤姆：“我完全没弄懂，这一定是我糊涂了。”
“你不是糊涂了，你是...”他嘴唇蠕动了好半天才把后面的半句话说完，“总之，你最好想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去哪，因为这里没办法养活你。”
“可是这里不是......”
“平等交换，男孩。”
他皱起了眉：“假如她没能从你身上得到她想要的，那么她凭什么花那么多心思去养活你？收起你的那点天真吧，这种东西在你被丢进来的时候就早已经不属于你了。”
“我...”他的声音消失了，只觉得嗓子发干，舌头僵硬，“对不起，汤姆。”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假设...你愿意带上我？”
汤姆给他的回答则是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平等交换，男孩。”
“好吧，”他只好无奈的做出让步：“假如我获取的东西里面有你所想要的，那么你将它们带走就好了。”
“成交。”
他对他咧了咧嘴。
蒂娜住在离孤儿院不远的地方。
在她的妈妈还没有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说胡话的时候他们还有一座小小的花园，妈妈喜欢在那里弄些花花草草，然后在她醒来之后也总能在自己的床头看见一支带着露水的白色小花。她记不清楚那花的名字，只觉得那花很香，同时她对“妈妈”这个词留下的最深的记忆也就是每天早上的那支小白花。
她是被帕瓦蒂姑妈一手养大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约里夫人，也就是蒂娜的妈妈因为某些原因和自己的丈夫不得不去法国待上一段时间，她后来也是从别人的口中才得知的自己的妈妈并不是帕瓦蒂的，但是她的印象中，在仅仅见过几次面就躺在了病床上的约里夫人和把她一直养大了帕瓦蒂姑妈之间她更愿意亲近自己的姑妈，虽然她很严格，但是只要她能够完成姑妈布置的事情姑妈就会大力地夸奖她，她也总能和姑妈学到许多东西。
但是后来，约里先生离开了，抛弃了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也疯了，后面的花园无人打理，完全成了野草疯狂成长的地方，帕瓦蒂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辞去了家中所有的女仆，只留下了米尔伽一个人，她的床头上也再也不会有白色的鲜花放在上面了。
在她的腿折断的第一个冬天，家里的经济越来越萧条了，那段时间里甚至是平安夜她也没有再吃到以前的大餐，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算过了节，她连圣诞礼物也没有，但好在阿尔文在第二天还是冒着雪跑了过来，他围着一条棕色的围巾，在那上面已经落满了雪，他的脸也被冻的通红，但是难以掩住他眼中的兴奋。
“嗨，蒂娜，圣诞节快乐，我真不敢相信在那里面德那个刻薄的夫人会给我们这些孩子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看，我的新围巾！噢，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是手套，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有更好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只能买到这个......”他喘着气，把自己整个人吊在铁栏那儿，蒂娜笑着收下那双手套，然后伸出自己白皙的手去将他围巾上的雪拍干净。
“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不过看上去你已经不需要它了，”蒂娜注视着他脖子上的围巾这样说着，然后她想了一会，转过身去，飞快的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把钥匙，将它递给了阿尔文：“现在，你可以更方便的来看我了，这是后门的钥匙，你只需要注意别让米尔伽瞧见就好了，我从妈妈的房间里找到的，她还完全不知道呢！”
她说着，面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阿尔文愣了几秒，随后用力地点点头，笑容真切：“谢谢！我想这可比圣诞礼物要有意义得多了，我的女士！”
蒂娜跟着他笑弯了眼。
喊叫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纳维安脑子转的飞快，我必须采取些什么行动，他想，不管什么行动都可以，只要能够跑开。
在莱斯特再一次试图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甩开的时候他猛地扑上去咬住了他的手指，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那个混蛋在打他的脸！他愤怒的想着，但是依旧没敢松口，反而是加重了嘴下的力度，看样子像是恨不得把那截手指从莱斯特的手上咬下来，即使那东西是那样的恶心，以至于让人光是看着那粗粗的两节手指就觉得令人呕。
莱斯特疼的哇哇大叫起来，抬起手不停地往纳维安的脸上打去，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待他好不容易把纳维安甩开，他的那截手指已经疼的近乎麻木了，它被咬的鲜血淋漓，伤口深到可以直接看见里边的白骨。他乱骂了一通，龇牙咧嘴的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他被生生打翻在地，乱蓬蓬的金发盖住了他的脸，但他只能不停的喘着粗气，然后又一次朝着莱斯特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鼻子，然后腾出一只手去揪莱斯特的那只肥大的耳朵。
他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别的什么了，只想着要把这些人全部打倒，试想一下，他们都不打算让他好好活着了，他有必要他们还做出让步吗，难道只为苟且偷生的活几天？哦，别开玩笑了，他宁愿死也不要苟且偷生的活着，既然都是没法逃回去他还不如把事情做的更加壮烈一些！比起逃避他更愿意与他们斗争到底！
周围的人不敢上来了，这正随了纳维安的愿，但他的腿实在是疼的厉害，就在刚才，那群人上来踩踏倒在地上的他的腿，几乎要把他的腿踩断。他断定自己跑不了多远，但是没关系的，他安慰着自己，只要跑过那条小巷，前面就是孤儿院的大门，他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会被大厅里的大孩子们看见的，因为他们谁都不想要别人参与进来从他的手中多分一杯羹，而且这个时候科尔夫人会坐在那里喝她的杜松子酒——她最讨厌有人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了。
莱斯特的手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试图把这个咬住了他的鼻子的小矮子弄下去，但是他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那只常用手的手指几乎要断了，他只能用左手把这个小矮子提起来然后往地上一甩。
这到遂了纳维安的心愿，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跳起来拔腿就跑。他真是受不了这种三天两头就被揍一顿的日子了，在这么下去他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野人、野兽！但是只要能够活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零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每当他听见这声音的时候速度都会再次加快，他正竭尽全力的要从那些坏家伙们的手中逃出来。突然，他踩在了块不平整的石块上，被它绊倒在地。一个念头飞快的在他的脑中闪过，他要完了！
他□□了一声，爬起来继续朝前跑，但是速度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快了，他感觉自己的肺几乎就要炸开了。他们很快就追上了他，这个时候，离大门不过十多米的距离。
“不！”
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但随即，他的声音被遏制在了口中，有一只带着厚重的汗味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口鼻，那味道熏的几乎要让他翻着白眼晕过去。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哦，这可真糟。
他们把他提到了莱斯特面前，他看着他愤怒的表情，心里暗叹了一句不好。
果然——
“我要把这小崽子的门牙拔掉！让他这么喜欢咬人！”
这个声音是莱斯特。纳维安不安的颤抖着，心脏跳的飞快，他知道，莱斯特他说的就一定做得到！毕竟莱斯特是那样的有力！而且他刚才咬了他两口！
他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汤姆最后还是没能帮上他。当他跑进孤儿院去为帮助他而敲响大钟的时候，纳维安的牙齿已经被拔下来了，他的牙龈上、围巾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围巾上的那些已经变成了红褐色，看上去与本来那浅浅的蓝色很不搭配，他的灰袍子上也沾上了一些血迹，但是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倒没有围巾上面的那样扎眼。
他此时捧着自己的两颗被强行拔下来的牙齿蹲在地上，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汤姆干脆陪他一块蹲着，过了一会，他又伸出手去拍了拍纳维安的头，安慰道“会再长的，我想你还没到换牙期。”
纳维安没理他，只是合上了自己的嘴，像是想要把那些血给吸干净来，汤姆赶忙拦下了他的动，顺手抄起纳维安的围巾把他脏兮兮的脸擦干净，浅色的围巾顿时更脏了。
“......汤姆，你再用我的围巾擦我的脸我就挠死你。”
纳维安的声音很空洞，说话的时候没有了门牙在前面挡着甚至还有些透风。汤姆倒不在意地丢开了他的围巾，率先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纳维安也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站了起来，准备和他一起慢慢的踱回孤儿院。
老实说，他的腿现在更疼了。
“你还会吃面包和糖吗？我是说你的情况挺糟糕的。”
“当然很糟，而且...我想除非今天是我被打到不得不躺在床上过日子的地步去才行，但是就算是那样科尔夫人也不会再在我身上浪费钱了，不是吗？”
汤姆没有再说话，走进了孤儿院之后他也不往大厅那边走，看那样子似乎是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并不明白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原来大厅的打算，后来想想，按照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到达大厅的时候只希望科尔夫人不要惊讶的连酒瓶都给打翻。并且汤姆也一直不希望被人看见他两走在一起，因为这里高个子的主要的势力就是要针对他以及那个以阿尔文为首的小团体。想到这里，纳维安只得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然后汤姆便告诉他，自己打算送给他的圣诞礼物没有了，因为他还不至于被打到要在床上躺着过日子的地步。不过当纳维安一边喊着“狡猾的骗子”一边抢夺着桌上仅有的几颗糖果倒是让他们这两个倒霉蛋的圣诞节过的稍微不是那么的黯淡了。
有的时候越糟糕环境之下发生了糟糕的事情，习惯了之后便也不能再被称之为是什么了。
纳维安少了两颗牙齿的事情最终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阿尔文和莱斯特对着他的门牙笑了好久才停下，最先照顾过他的那位叫卡西娅的保姆一脸唏嘘，先是感叹他换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然后担心的说着他一下子不见了两颗门牙这倒是要怎么样才好。对此纳维安只是瘪了瘪嘴，该干什么照样干，只是心中稍微可惜了一下自己不能再直接扑上去咬那些坏家伙的鼻子了。
说起来，在圣诞节的那天早上把两颗门牙弄丢这可谈不上是件好事，纳维安最后索性就将它们塞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说是希望用两颗代表着他的厄运的牙齿换来自己的好运气。
汤姆也不戳穿他，由着他做这些有些邋遢的事情，因为以纳维安的教养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种事情是极为肮脏的，但是他估计真舍不得自己的这两颗门牙。
毕竟他用它们咬了两个人的鼻子还曾经差点就把莱斯特的手指咬下来了嘛。这两颗牙齿都是他英勇过的象征。纳维安这样解释着。
哦，好吧，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纳维安在心里补充道，他或许会给自己的两颗门牙再颁个什么骑士奖或者勇士奖之类的东西用来庆祝它们的勇敢。
当天气渐渐开始转向暖和的时候，纳维安在孤儿院的第一个冬季也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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