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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铜锁在月光下闪着光芒。出乎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明诚倒是盯着铜锁好一会儿,直到寒冷侵袭到骨子里,才怔怔回神。他把自己的恍惚归结于下午注射麻药过量,心里对莫漓的去向有了猜测。
或许是莫漓去了明公馆……或许这时候在照相馆……
明诚如此想着,也不在门口逗留了,大踏步的走出胡同上了车,直奔照相馆。敲开门后,却让明诚失望了。
莫漓并不在。
“进来坐坐吧。”
郭骑云倒是客气了一下。
“不了,我还有事。”
明诚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现在只想见到莫漓。
郭骑云却在明诚转身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如果你刚刚从小胡同过来,就回家养伤吧。”
明诚停住脚步,半回头问道:“你知道什么?”
“只知道这些,如果你找不到她,那我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郭骑云松了手,语气平平的说道。又有些欲言又止,看着明诚瞬间转差的脸色,有些迟疑的说道:“她应该不会去你家里。”
“为什么。”
明诚完全转过身子,面对着郭骑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他想从郭骑云的目光里抓到一点内容,然而郭骑云眼中也有些迷茫。
“下午回来的时候,于曼丽问阿漓去不去明公馆,她说她不想去。”
郭骑云倒是言简意赅,明诚更添困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或许她有什么事情。”
郭骑云又添了一句,不过也是推测,他自己本身也不知道莫漓到底在想什么。
“谢谢。”
明诚道了谢后便又回到车上,再度开回了小胡同。
门上的铜锁不曾动过,明诚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走到了墙边,借力攀了上去,落地时几乎是摔下去的,肩膀被明楼缝合的伤口有挣裂的迹象,火烧似的疼着,明诚甚至感受到血水在缓缓渗透着。
明诚捂着肩膀推开了屋门。今晚的月色很好,凭着月光也能看见屋内的景象,明诚踩着台阶上了二楼,脚上踢到了一个瓶子,一声脆响后,咕噜噜的滚远了。
“谁?!”
还没等明诚惊喜这声音的主人,一把枪便对准了他的腰窝。
“是我,阿漓。”
明诚连忙出声道。
枪却没有立即撤走,反而一声清响,上膛。莫漓站在明诚身后,手按在明诚捂着肩膀的手上,用了些力气,明诚闻到莫漓身上好大一股子酒味。不过一两分钟,莫漓便撤了手和枪,颓然道:“你还来干什么!”
“你喝酒了?”
明诚意识到自己刚刚踢翻的瓶子是喝空的酒瓶,转身又见莫漓已经踉跄着坐在椅子上,茶几上是一瓶还有一半的红酒瓶。
“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养伤。”
莫漓醉意沉沉的含糊的说着,拿起酒瓶仰脖子惯,明诚见状劈手夺下酒瓶,让莫漓狠呛了一口,吭吭的咳嗽着,整个胸口亦如火烧一般。
“我没事的,没有伤到筋骨。”
明诚只当莫漓因为她伤了他而难过,心疼的贴着她坐下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计划成功吗?”
莫漓没有挣扎,把脸埋在他胸口上,单是如此,血腥味与药味儿便透过酒气刺人心脾,那一瞬间她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兀自忍住,闭着眼。
“很成功。”
“那就好。”
莫漓闷声说着,随后便是沉默。
“怎么喝这么多酒?”
沉默了一会儿,明诚才放低了声音问道。虽说隔着衣服,明诚却能感受到莫漓呼出的气,以及吸气时衣服的贴合感。不知莫漓喝了多少酒,明诚只闻得到酒味儿,她身上一直用的桂香却几乎闻不到了。
回应他的仍是沉默。莫漓一动不动,让明诚几乎以为她睡着了。然而她却突然向后一仰,抓过桌上的瓶子再度灌了起来。
明诚却看得心头火起,强压着火儿看着莫漓灌完最后一滴酒,任由瓶子咕咚落地咕噜噜的滚远了,迎着月光,莫漓双颊坨红,眼中波光潋滟,撤出一个惨然的笑容,哑着嗓子说道:“明诚,你信任我吗?”
明诚心中的火瞬间散了,被疑惑和不安渐渐占领,他拿不准莫漓为何如此发问,亦不肯轻率的开口回答问题,这一晚有诸多疑点,多年来的谨慎,并不会被一朝一夕摧垮。他或许可以反问代替回答,还未等他开口,仅是短短思量的时间,莫漓再度开口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反问。
“罢了,生逢乱世,我该知道的……”似低泣一般,莫漓幽幽说着。
“阿漓,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你这样只会让我心痛。”
明诚握住莫漓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满目担忧。
莫漓嗤笑一声,皱起眉来:“同样的话,对多少人说过?原就是我傻,到现在仍……不提也罢。”
“我并不曾对别人说过这话,他们是谁,又能值得我说这样的话?”
明诚甚是焦虑,完全是被莫漓的态度逼疯的。他完全不知道在那一枪结束后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让莫漓对他的态度如此翻转,习惯掌控局面的他无所适从,话中也带上了焦虑之态。
“你可知道,比起别人告诉我的,我只想听你亲口说。是或不是……我只想要个答案而已。”
莫漓垂着头抽挥手,看着自己修剪的整齐的指甲。
“你想要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你问的我都会告诉你答案。”
明诚言之凿凿。
“我有点累,让我靠一会儿好吗?好像喝的有点多……”莫漓一面说着,一面便往明诚肩膀靠去,明诚忙伸手揽住她,一面调整肩膀的位置,好尽可能让莫漓舒服的靠着。
“你不问我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吗……或许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跟你说一些事情……”莫漓一副醉态,字里行间显现着她确实喝酒过量,夹杂着吴侬软语和官话。
“什么事?”
心脏剧烈的撞了一下胸腔,明诚压低了几分声音,更像是循循善诱:“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在你回国之前,我一直在香港……”莫漓只说了一句,便皱紧了眉头道:“我头好痛……”
明诚立刻抬手,因莫漓靠在他右肩,便只能抬左手,抬手时扯到了伤口,他硬生生的憋住了抽气,略停顿了一下便轻轻揉着莫漓的太阳穴。
“我在那里认识了苏医生……”莫漓继续说着,紧绷的状态随着明诚的按摩有所缓解,小小的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那时候,我接触到了很多人……虽然军统训练严酷……可是……也没法违背内心……”说着,莫漓带上了一丝哽咽,抽了抽鼻子道:“我不是个好妹妹。”
“阿漓,毒蜂一直为有你这个妹妹而骄傲着。”
明诚手不停歇,脑中则快速分析着莫漓话中的信息,从而快速做出应答。他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仍不能肯定,心里有一丝雀跃的欢喜,又怕是失望,语气却更加充满了诱导性:“遵从内心的选择,说明阿漓是真的长大了。”
“大哥会很伤心的……”莫漓掉了两滴泪下来,身体也有些颤抖,似不堪重负:“真的好累……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不想伤大哥的心……不伤害大哥,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唯一……我真的怕了……阿诚哥哥,你知道我今天开枪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吗……真的,真的害怕……”
明诚心里五味杂陈,见莫漓哭的几乎瑟缩成一团,听着久违的直击心房的称呼,让他的心几乎融化成水,他盼这一刻能永远定格。他同样走过生死边缘,故而格外珍惜现在美好的一刻。
明诚不顾肩伤将莫漓紧紧搂在怀里,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我在这,阿漓,我好好的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莫漓呜咽了一声,深深吸了几口气,再度开口道:“如果,如果哪一天我接到了命令……”仅仅想到便会觉得浑身发冷,莫漓竭力保持声音平稳:“你懂吗?你能懂吗?”
“阿漓,你在害怕什么?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明诚轻轻拍着莫漓的后背。
“我不想当‘乌鸦’……也不想当‘青鸟’……”莫漓呢喃着,语气越发的显露出倦意,像是过了酒劲儿后的困倦。
青鸟,是隶属于樵夫手下的一名优秀特工。明诚早有耳闻,却一直未见其人,而此刻莫漓却说自己是青鸟,让明诚如何不心惊,他从未想过莫漓竟会是地下党的一员。
震惊已经难以描述明诚此刻的心态,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被这信息搅的大脑几乎变成空白,像是原本拽在手里的线突然脱了手,然后面对铺满眼前的满地乱线,不知该抓哪一根。
明诚不知如何开口问莫漓,该如何问,他尚未从震惊中开始运转停摆的大脑,莫漓便又开口了:“真的好累……”
“是苏医生在帮你吗?”
电光石火间,明诚想到莫漓开口的第一句‘苏医生’,像是更多的巧合都重叠在了一起。苏阳在这段故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明诚开始快速推理起来。
毫无疑问,莫漓是军统训练班出来的,在香港呆了一年,认识了苏医生,而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语气间透露出来的也是两人早已相识。而莫漓初来上海时受伤,也是苏阳救治的。
“苏医生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她。我不想接手摆渡……很痛苦……认识她以后,我学会了很多……但是我对不起大哥……”
莫漓反复强调自己对不起毒蜂,而明诚却顺着她的话,推断出莫漓话中的意思是改投了信仰。唯有此,才应和了她说的底线,她无法违背的内心。摆渡,明诚亦是痛恨,以己度人,莫漓变成地下党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明诚拥着莫漓,心头百感交集。怀里是他深爱的姑娘,先是他错失了她,而在这错失的岁月里,他不曾想过她竟然过得这般苦。他见过党内部很多优秀的女特工,但他并不想莫漓变成那样的人,因为他知道特工背负了什么,更何况是双料特工,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入深渊。在他的印象里,他的阿漓应该活在阳光下,一直像一个小姑娘一般娇憨明媚的享受生命,而不是在这战火四起的后方尔虞我诈。
“阿诚哥哥……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和你为敌……”莫漓呢喃着,又洒下泪水。
国共之间那点事儿,他们心知肚明。明诚被莫漓低泣的绝望哭诉震得心神剧痛,他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我们不是敌人,你是我的爱人,我的战友。”
“真,真的吗?”
莫漓仰起脸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芒如此耀眼。
“是,我的好姑娘,我们是战友。”
明诚微微笑着,伸手抹去莫漓残留的泪痕,轻声道:“青鸟,青瓷,我们的代号,仅有一字之差。”
莫漓似乎被震动到了,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明诚,嘴唇微微张着,少顷,又滑下一行泪水,一些流进了嘴巴,满口苦涩。
莫漓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神不喜不悲,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轻声道:“青瓷……青瓷……明楼是眼镜蛇。”
“阿漓?”
明诚的心仿佛瞬间跌入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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