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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声机播放着舒缓柔雅的乐曲，明诚拾起放下许久的画笔，在客厅里赏乐画。明楼开了一瓶香槟，举着杯子绕到明诚背后看着他画画。
“怎么又想起来画画了？”
“那你呢，怎么又想起来喝酒了？”
明诚抬眼看了一眼明楼，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皆是一笑。明诚继续低头画，明楼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明台被授予上尉军衔，为上海站a组行动组长，归毒蛇调遣，并得到了自己的代号‘毒蝎’，同时到任的还有少校衔的‘枯叶蝶’，更是如虎添翼。明楼既欣慰于明台的成长，也心痛自己小弟走上了自己的路，终是欢喜大过了惆怅，加上波澜之鹰的陨落给特高课添堵，南田洋子去了南京，明镜也不在家，兄弟二人许久没感受到如此轻松。明楼乐的明镜不在家，偷得浮生半日闲，看着明诚画浓墨重彩，有心想压一下他的骄傲，便端着大哥的架子开始点评起来。
明诚并不买账，得了明楼一句不谦虚。明诚也不在意，拿着笔蘸蘸颜料，往画中的天空上添了几笔，这时电话响了。
76号勾结军统上层走私于明家兄弟来说并不是秘密，早便查清是梁仲春的手笔。明诚自上次与梁仲春谈完后便暗中布局，现如今货品被扣押在吴淞口动弹不得，多停留一分便多一分风险，梁仲春急的如热锅蚂蚁，思来想去还是找上了明诚。
“海鲜、水果、香烟这我都知道，但最重要的是鸦片膏。”
明诚冷笑道。他早已亲眼见识过鸦片膏的厉害，伏龙芝为案例教学，他们便见过一个魁梧的人如何变成枯骨，鸦片膏不管流向哪里，都是害人。他有心想清除去这些囊虫，却不得不忍耐。
“一成，我分你一成。”
梁仲春见明诚想要撂下电话，连忙说道。
“一成啊……”明楼转过身看了明诚一眼，明诚继续说道：“若是明先生知道，是要扒了我的皮的。”
听到那头梁仲春急躁的声音，忍俊不禁。
“我还有上上下下的兄弟要打点……”
“你打点了我还需要打点谁？”
明诚又是一声冷笑，说出他早预备好的数字：“三七开。”
梁仲春沉默了一会儿，明诚看着表等着，过了一分钟，梁仲春才像是磨着后槽牙说了一句：“成交。”
得到自己想要的，明诚才有心情去额外加班。他拿了衣服像门外走去，不忘回头叮嘱明楼别弄坏他的画。
已是夜里十二点，明月高悬，更显得街道冷清。已是宵禁，街上偶有巡逻的警卫走过，一见车牌都自觉停下敬礼。明诚不去理会，一路畅通的向着吴淞口开去。在路过苏氏医馆时，他放慢了车速，抬眼望去，医馆的大门落锁，二楼的一间窗户里散着光，在黑暗的夜里极为显眼。明诚略顿了顿，还是加了速度，快速驶过，心中又多了几分思量。
若大姐红色资本家的身份属实，那么苏阳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因为绸缎铺被抄取消的见面，也该再次提上日程了。现如今已经知道参加和平大会的人乘坐樱花号专列，只等军统苏州站那边送来炸药，便可执行粉碎计划。
至于郭骑云那边，或许他能趁着明台没来上海前先去见见乌鸦。
到了吴淞口，明诚老远便见梁仲春一瘸一拐的在仓库的外灯下转圈，还未等车开近，梁仲春便快速向车走来，一面还说着：“哎呀，阿诚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明诚随意将车一停，下了车，看了一眼表，说道：“这可比我说的时间提前了五分钟。”
“哎呀，阿诚兄弟，这事宜早不宜迟啊！快快快……”两人向仓库里走着，梁仲春边走边絮叨：“你这帮了我，我还能亏待你么……”
“梁处长是聪明人，又怎会不知道这乱世之中，唯有利益才是真的。”
没等梁仲春思量这话的深意，明诚便迈着长腿先进了仓库。梁仲春连忙一拐一拐的跟上，眼见明诚三言两语便解决了问题，工人们开始装卸货物，梁仲春笑眯了眼，心下大安，在仓库里转来转去，叮嘱工人小心搬运。
明诚觉得仓库里无比沉闷，更是不想看梁仲春如跳梁小丑一般在仓库里指挥工人搬运，依靠着仓库外墙点燃了一根烟。
明诚没有烟瘾，在外不与人交际的时候更是一口不沾。只是回来上海身处的位置避免不了，加之天气寒冷，抽口烟来提神。码头上的风如寒刃，明诚出门特意加了件毛衣，仍感觉到冷。他的外衣不如被莫漓拿走的那件御寒，那是明镜去法国时买给他的，也是他穿惯了的。
那罐核桃在他卧室里，那颗子弹他没带在身上，收进了他的抽屉。心中的不安，似乎只有见到了乌鸦才能得到解答。明诚仔细回想着日程安排，盘算着那天可以抽出时间来，他还要安排和黎叔的会面。
仓库里时不时传来梁仲春呵斥工人小心搬运的声音，眼见着一箱箱鸦片膏被工人搬运上船，明诚叹了口气。
这些鸦片会发往香港，由香港中转接手对外散货，而换回来的黄金一部分将换成舶来品、军火、消炎药等紧俏商品，再回吴淞口分销一部分，最后发往重庆。
一团漆黑。
明诚掐灭了烟，又点燃了一根。工人搬着箱子走过他身前时带出了他熟悉的味道，他叫停了工人，拿来杆子起开了箱子。
果不其然，是明家香。
明诚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拿着一瓶明家香又进了仓库。
“梁处长还真是涉猎广泛。”
明诚摩挲着瓶子上的标签，“我有些好奇，明家香从正常渠道都买得到，何至于走私。莫不是从厂子里偷渡出来的。”
梁仲春冷汗涔涔，挓挲着手不知如何回答。
明诚却是一笑，说道：“明家香既是无本买卖，利润我要五成。”
梁仲春瞪大了眼睛，连忙说道：“阿诚兄弟，这可不行。总利润我分你三成，这可不能再分了。”
“这事若要明长官知道了……”明诚冷笑道，“别忘了，明家香虽是明长官堂兄的产业，到底明长官也分一杯羹。您这可是拿明长官的‘好处’啊。”
“阿诚兄弟，你这不是也在拿明长官好处。”
梁仲春小声的说道。
“兢兢业业这些年，要点好处也不过分。”
明诚看着梁仲春，眼里如淬了冰一般，“梁处长不这样认为吗？”
明楼和明诚确实不和！梁仲春这才反应过来明诚之前说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既然二人不和，那他便能多一层倚仗。南田洋子看重汪曼春，亦是看重明诚，这绝不会错。梁仲春使劲捏了捏手里的拐杖，想到又要分一部分利润出去无比肉痛，但他觉得这样值得，分了这点，以后走船必定无比顺畅。他下定决心，说道：“成，阿诚兄弟，就按你说的办。”
明诚眼中的冰瞬间消散，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说道：“我保梁处长行船畅通无阻。”
满载货物的船驶出了港口，依旧寒冷不减。明诚拽了拽领口，手指已经冷的有些麻木了。梁仲春却是出了一头热汗。锁上仓库大门后，明诚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呼了出去，对梁仲春说道：“换成黄鱼存到汇丰银行。”
如他所说的那般，唯有利益，能捏在手里的黄鱼才是真实可信的。
等明诚回到明公馆，已是天微微亮了。画架仍在客厅，画盘和画笔还散落在茶几上。
那幅《家园》被明楼完成了。
明楼说他以后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明香却说只有明楼一人肯住，明镜和明台肯定不会去住。
明诚看过画后径直上了楼回了房间，房间里也是冷冷清清的。手指仍旧没暖过来，冷的僵硬，从抽屉里拿出来的荷包解了几次才解开，从里面摸出有些泛黄的纸张，慢慢打开来。
诚心不负，生死不离。
他和阿漓在塞纳河畔看过这样的风景，只是他已经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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