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你害怕吗？”
“娘，念儿不怕。”
莫漓欣慰的笑了笑，看着儿子懵懂的大眼睛，亲了一口，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念儿他娘，你咋这么厉害呢，这日本人，说杀就杀了呢。这要不是你，得多少人遭了害啊！”
邻居王婶儿一脸后怕，手还在心口处不住的拍着，她这么一说，周围挤挤挨挨的大老婆小媳妇儿的都纷纷说了起来。
“多亏了念儿娘，不然咱们可就遭殃了。”
“那日本人什么时候才能被赶出去啊……”
“念儿娘，快擦擦脸上。”
一块手巾递了上来。
此时村里的男女老少皆在山上的山洞里躲着，男人们守在外面拿着锄头警戒着，女人带着孩子挤在洞里面。莫漓接过手巾，胡乱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迹，怀里的念儿拽着手巾，拿到了手里帮莫漓擦着脸，莫漓一笑，由着他帮她擦。
上午，有六个日本兵来了村子里要粮食，村里也拿了些出来，谁知他们不满足，竟想要抢掳妇女，莫漓虽然在这里蜗居了近五年的时间，一身的功夫从未懈怠过，瞅准了时机，夺了枪杀了他们。村长一看日本人被杀，生怕被报复，连忙招呼全村的人都上山上躲着，派了几个走山路的好手留在山下看着，要是有危险，便能快回来报信儿。
“这日本人什么时候才能被赶走……”莫漓叹了口气，搂着念儿轻轻摇着，念儿一会儿便睡着了，她便也倚在洞壁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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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被赶跑了！日本人投降了！”
村里来了几个兵，看着装像是八路，骑着马，高声的喊着。全村人闻讯而来，聚在村口喜极而泣，一派欢喜。
莫漓听到这个消息眼中蓄满了泪水，念儿仰着头看她：“娘，这是该高兴的事情，您怎么哭了。”
“娘高兴，念儿，等娘收拾收拾，娘带你去找你爹。”
莫漓哽咽的说道。
“娘，爹不好，咱不要他好不好？”
念儿四岁，哪里了解大人间的恩怨，听了村里大婶儿的闲言碎语，心里便对那个‘爹’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反倒是大牛叔叔对他们娘俩多有照顾，念儿想说让大牛叔叔来给他当爹，照顾娘，这话到底没敢说出来。
莫漓哪能不了解儿子的想法，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儿，说道：“臭小子，没有你爹哪来的你。”
弹完了，她又揉了揉，笑着笑着，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咱去看看他……若是……咱就不要他了。”
“娘，不要哭，念儿心疼。”
念儿扁嘴，看着莫漓大眼睛里也蓄上了泪。
“好好，不哭不哭，咱都不哭了啊。这会儿热闹，娘带你出去玩。”
莫漓擦了泪，牵着念儿的小手出了门。
村里正吹吹打打的热闹着，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鞭炮也被点上了，噼噼啪啪的，敲锣打鼓热闹着，小孩子们早已玩闹成了一堆，念儿跑进去跟他们闹在一起，莫漓却是被几个女人拥着一起在人群里扭了起来。
莫漓颇为尴尬，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庆祝方式，有些羞手羞脚的。邻里几个嫂子婶子更是拉着她的手跳了起来，很快，她也融入了这欢乐的场景中。
热闹了一天，村里在晚上更是摆起了流水席，各家各户都从家里端来了菜肴，还有酒，男人们喝的红光满面，女人们也喝了些，因为还要照顾孩子，都没多喝，莫漓不胜酒力，喝了两杯脸颊酡红，有了醉意。
“大牛，你怎么不去前面儿喝酒，来咱们这儿是什么意思啊！”
“行了，云儿妈，这不是咱们念儿娘在这里嘛！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瞎激动啥。”
“看我不拧你个烂嘴儿的！”
女人们笑闹着，莫漓的头一阵阵的发晕，抬着头一看，原来自己倚着的竟是大牛。
莫漓连忙挣开，差点跌倒，大牛拉着她，她站稳了又挣开，酒霎时醒了一半，看着大牛，莫漓屈膝要跪，大牛硬是扶着她胳膊，她怎么也跪不下，眼中流泪道：“牛哥，恩情无以为报，让我跪下吧。”
“念儿他娘，你啥也不用说，俺心里都清楚。”
大牛虽然喝了不少酒，脑子仍清醒。他知道抗战胜利了，莫漓就要离开了，只是这一跪，他却不能让她跪。“俺是个粗人，没文化，俺知道你也留不下，这么久了，俺也清楚你，你不欠俺什么，你保护了村子，又教村里的娃娃们念书，俺们全村人都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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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地，物是人非。
上海仍是繁华的地界儿，仿佛不曾遭受过战乱的侵扰。整个城市仍到处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庆祝的情绪已然在人们心中。积压多年的乌云终是散去了，莫漓站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上近乡情怯。
“娘，爹就在这里面吗？”
念儿脆生生的问道。
此时莫漓已经带着念儿站在明公馆的门口了，门口的牌子仍旧写着明公馆三字。五年的时光，又有多少物是人非等着她。她的勇气仿佛在来了上海后已经用光了，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安好，也不知道……
“阿漓？！你是阿漓吗？！是你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难掩惊喜的响起。
莫漓转过身，于曼丽捂着嘴，先落了泪，还未等莫漓开口，三两步上来抱住了莫漓，手臂紧紧的勒着她，仿佛怕她跑掉一样。
“曼丽……”莫漓的泪水也落了下来。
两人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水，慢慢冷静了下来。念儿正蹲在一边，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写着一串串早先莫漓教给他的字。于曼丽见念儿与莫漓相似的容颜，惊喜异常：“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阿诚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能高兴的疯了。”
莫漓颤了一下，看着于曼丽：“他，他还好？”
“那是自然的，大姐，大哥，阿诚哥，明台，他们都好……只是少了你。”
说到后面，语气又有些哽咽，又笑了：“该是高兴的事情，你回来了，就团圆了。”
“念儿，快来叫人。”
念儿扔了小树枝，站的直直的，笑容甜甜的说道：“您一定是娘常常念叨的曼丽姨姨了，姨姨您好，我是念儿。”
于曼丽眼圈又红了，蹲下来看着念儿说道：“念儿乖，姨姨抱抱你好不好？”
念儿看着莫漓，莫漓点头，他才伸出手。于曼丽抱起念儿，拉着莫漓进了明公馆。
明公馆一切如常，明诚画的那幅家园还挂在那里不曾变过位置，莫漓却在墙上看到了她的照片，那是她唯一留下的照片了吧，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手不自觉的抚着脸颊。
于曼丽把念儿放在沙发上，一回头看见了，便走上来摘了那幅照片。“人都好好在这里了，过两天再去重新照几张，这张太难看了。”
于曼丽了解莫漓的心思，又道是这是遗像，也是不吉利，便把照片扣在桌上，又抱起了念儿，说道：“姨姨带你去爹的房间里看看好不好？”
扭过头来又对莫漓说道：“你的东西都好好在房间里呢，阿诚哥都不让人动的，正好换换衣服，等阿诚哥回来给他个惊喜。阿香回乡下避难去了，前两年嫁了人，还在明家工，现在咱家是自己做饭了，等过几日老仆人们回来了咱就轻省了。”
莫漓一笑，说道：“有点当家主母的意思了哦。”
“还取笑我，有我笑你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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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哪来的小孩儿？”
彼时明台和于曼丽的儿子明礼跟着明镜去了明堂家里还未回来，家里多出来的孩子让刚下班回来的明楼和明诚皆是一愣。
念儿见两人进来，放下了手里的果子，歪着头看了会儿，认出了明诚。见明诚和明楼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心中不满，噘嘴问道：“你为什么不抱我呢？”
别人家的爹都会抱孩子啊，他的爹怎么就不抱他呢？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明诚先有了动，把包随意放在沙发上，弯着腰问道。
“娘说这是家。”
念儿骨碌碌转着眼睛说道。
“你的娘是谁啊？”
“娘就是娘啊。你为什么不抱我呢？”
念儿又问了一次。
“好好好，我抱着你，好不好？”
“不好。”
念儿扁嘴道。
明诚被噎了一下，没缓过来。明楼在一边却是笑了，说道：“连小孩子都不会哄了。”
念儿又看向明楼，问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听着没头没脑的问话，明长官再聪明也想不出，于是他也凑了过来，问道：“什么弟弟妹妹？”
“娘说，肚子大了生娃娃，就有弟弟妹妹了。”
念儿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明楼也噎住了。明诚不厚道的笑了，明楼瞪了一眼他，五十步笑百步。见明诚的视线还在他发福的肚子上，明楼一怒，明诚收回目光，肩膀可疑的抖动着。明长官叹了一声，现如今他在这个家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念儿。”
念儿又看向明诚，说道：“娘叫我念儿，念儿的大名叫明万念。”
“你，你叫什么？”
兄弟俩一起发问道。
“明万念。”
念儿心道，原来他爹耳朵不好。
“万念，明万念。”
明诚看着明楼，明楼面色凝重，低着头打量着念儿，明诚却几乎是呆住了。
这时，明台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了。
“大哥！阿诚哥！刚刚曼丽打来电话，说二嫂回来了，你们……”
明台话没说完，兄弟俩皆是震惊，齐齐起身瞪着眼睛看着明台，又同时转头看着念儿。
明诚手都抖了起来，他竭力保持着镇静，伸手摸着念儿的脸。“念儿，念儿，明万念……万千思念……阿漓……”
楼上一声门响，接着是脚步声，兄弟三人都看向楼上，于曼丽探着头笑道：“大哥，阿诚哥你们都回来啦？快看看这是谁！”
莫漓缓缓的出现在兄弟三人的视线中，明诚的眼中世界早已分毫不剩，唯有眼前人才是唯一。
莫漓笑了，眼中溢出了泪，仍旧笑的灿烂，一如她离开那日的笑容。明诚红了眼眶，缓缓站了起来。
“娘！”
念儿噔噔噔的跑上楼，钻进了莫漓的怀里。
“我回来了，你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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