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不劳我操心,何必见信即来呢?”
言侯淡定的喝了口茶,他今天的人物只是拖住夏江而已。
“我今天过来只想问你一句,既然你当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小儿的下落,那今日为何又愿意说了呢?”
“原来夏兄一直认为当年是我们不肯如实相告,其实你错了,尊夫人走的决然,她没有把她的行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真的?”
“真的。我想她一定是心寒至极。夏兄你设身处地的替她想一想,她当年因为一时心善,在夜幽庭救了亡国为奴的璇玑公主,细心爱护如姐如母,却不想这世上竟有如此以怨报德之人,全无心肠之人,后来她看出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只是当时你不肯回头,她这才万念俱灰携子出走,她之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行踪。我想啊,也有要跟往事了断的意思吧!”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今天又要约我出来?”
“夏兄请听我把话说完,尊夫人走的时候没有把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这是真的,可是就在五年前,她还是托人给我带来了一些消息。”
“为什么是给你啊?”
“那恐怕是因为京中故人已被你铲除干净,唯独只剩我一人而已,夏兄你自己的手笔,难道忘记了不成?”
“她说什么?”
“她说自己身染重病恐怕时日无多,唯念京中故友,清明寒食能遥祭一二。还有令郎,因染脑疾,未及成年而夭。”
夏江双眼发红,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言阙把信递给夏江,“夏兄,信在这里,信不信由你。你二人是同门师兄妹,就算没了夫妻感情,她的字你应该还认得吧!”
言阙看着夏江看完信后撕掉,“这应该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件遗物了,你竟撕得下去?”
夏江扔掉信,怒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她在信上并没有让我通知你,所以,信上的内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时候跟你说,自然是由我来决定。当初我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想说,可是我今天突然又想说了,就是这样。”
“言侯爷,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靖王是打算在今天劫狱对吧,”夏江一副我什么都知道,我早已看穿的样子,“我悬镜司的的地牢可不好闯,若不是你把我引开,靖王是不敢动手的。”
“呵,相识多年闲来无事,请你喝一杯茶,想多了。”
“不知道言侯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替靖王做事的,这些年你装的可真像啊,连我都真的以为,你已经消沉遁世了。”
“夏兄啊,自以为是以己度人的毛病你还是没改啊,我想对你来说也许这个世上还没有你确定不了的罪名,只有你没想出的罪名。可是把劫持逆囚这样的罪名无缘无故安插在一个亲王身上,夏江,你不觉得你的这个想法有些疯狂吗?”
“难道我冤枉了他?难道他不敢去救卫峥?不瞒你说,我还真怕他缩头回去置那个副将于不顾,不过相信依靖王的性情,当不会让我这么失望吧?”
“照你这么说来,依靖王的性情,他会的。可是你想想他也不傻,你的悬镜司如同是龙潭虎穴,只怕是他想那么做,也会是有心无力的。”
“所以才由言侯爷你出面,引我离开啊。也许还不只是我一个吧?
“师父,冬儿出城前让夏秋帮她提审一名人犯,相信此时二人也不在府中。”
夏春及时开口道。
“如果今天夏春不跟我一起来的话,你们应该也有办法同时把他也引出城外吧?高阶掌镜使尽数不在,靖王殿下这孤注一掷,或许还真有取胜的可能。”
“我记得还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你才刚刚出师,可不象现在这样总是把想象来代替现实。”
言阙叹息道,“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样?是我们太迟钝呢?还是夏兄你变化太快?”
“难道我真的是在想象而已吗?最近布置在悬镜司周边的巡防营兵已经越增越多了吧,靖王还以为他暗中调度化整为零就能瞒得住我呢。”
夏江的笑容里一派狂傲,“可惜他打的是一场必败之仗,我实际上是在鼓励他来,露出破绽、随他调引、给他可趁之机,为的就是增加他的信心,让他觉得应该有希望可以成功把人救出来,尤其是在他有了一个内应的时候……”
“夏冬为何突然对我起疑,我还没弄明白。但她这次倒向你们,反倒帮了我一个忙。”
“她帮了你的忙?”
“我原本正担心靖王的信心不足不敢动手,有了夏冬正好可以帮帮他。卫峥在地牢的位置,防卫兵力的部署,靖王想知道什么,我就会通过夏冬告诉他什么。有了我这样一个暗中同谋者,靖王一定会觉得计划非常的顺利,成功多半已经握在手上了。你说是不是?”
“夏兄刚才那番说辞未免太夸大了吧?”
言阙毫不客气地道,“悬镜司地牢固然是高深莫测,可是现在掌镜的正使都不在了,如果有夏冬做内应的话,却有攻破的可能?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自己的徒儿带着人冲进地牢把卫峥给放走吗?”
“没错,你说的是一个难题。我调教出来的徒儿我了解,她确实有这个本事带着他们攻破地牢,可是言侯,你以为攻破了地牢就意味着能找到卫峥吗?可惜了我一座好地牢啊,今天里面却没有卫峥,而是布满了火雷。只要隔壁的引线一点燃……”
言阙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方缓缓抬起头来。“夏兄,夏冬从小在悬镜司你的膝下,听你教诲替你做事视你如父,可是在你点燃火雷引线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在意她在什么地方,你根本就不会在一她也许此时正在站门口!!!”
夏江抿紧了嘴唇,眼睛的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情感的东西。“夏冬背叛在先,按历代掌司铁律,她原本就没有活路。如果她这次命大,我以后不会在追究。”
“期满,利用,再利用,实在不能利用了就将她毁灭,只可惜啊,夏冬拜在你的门下,竟没能及时看出你的真面目。”
“她辜负师门,依附逆党,我如何能对她法外施恩?”
“夏首尊的手段我向来清楚,看来这一次,靖王是无法救出卫峥的。”
夏江得意的低笑,“言侯爷这个时候还如此镇静,不就是因为冲进我悬镜司的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和靖王扯不上直接关系吗?”
“靖王本来就没有直接参与,你又想如何坐实这个铁证呢?在火雷炸响之前确实没有,在火雷炸响之后呢?请言侯爷好好想一想,里面开始血肉横飞、尸横遍地,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悬镜司外面围着那么多巡防营的人,都是靖王的心腹部将率领着,难道他们忍得下心一直眼睁睁看着?只要火雷一响,我的人就有办法把他们引进门来,万事开头难,一旦交上了手,投入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事情自然越闹越大,闹大了,靖王就别想在撇清干系。而我,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洗刷自己的机会。”
看着言侯拿着茶杯的手发抖,得意道:“怎么了言侯爷,有点沉不住气了?(能说是被你的无耻气到了吗?)靖王有没有跟你说劫走卫峥之后他打算如何为自己脱罪呀?”
“我与靖王素无往来。”
言阙冷冰冰地答道,“也不相信靖王会做什么不法之事。夏兄啊,在我身上你还是别做指望了吧!”
“这山中道观,是比城里清爽。无论什么样的嘈杂,也传不到这里来,可惜啊可惜?这么精彩的场面,我注定是看不到了。”
“比这更精彩的场面,夏兄当年已经看的不少。”
“言阙,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当年你已经选错过一次立场,难道还想再错一次?“
“对错只在自己心中,你认为我错,我又何尝不是认为你错呀。夏江,你可以不相信情义,但最好不要蔑视情义,否则,你终将被它所败!!”
夏江仰首大笑,笑了好久才止住,调平了气息道:“言兄啊,你这些年只有年纪在长吗?这么天真的话你还能还说的出口?其实被情义所败的人是你们,你们原本握有胜局的,却又自己放弃了它。当年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言阙再次转头看了看日影,喝干最后一杯茶,站了起来。
“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我可以走了,再和你多呆一刻我都受不了。”
言阙回答的时候看也不看夏江,一边说就一边向外走,最后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夏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如此干脆的就结束了会谈,讶异中又有些疑惑。跟出去一看,言阙是径直上轿命人回程,毫无故意要弄什么玄机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到底哪样有异样呢?夏江拧眉沉思了片刻,言阙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划过脑际。“你觉不觉得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古怪啊?”
夏江问身边的夏春。
“他说他可以走了?”
“不是准备走了,也不是想要走了,而是可以走了。难道在那之前,他是不可以走?”
“为何他不可以走呢?言侯今日的主要目的,不就是要将师父从城里引开吗?”
念及此处,夏江的脑中突然亮光一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顿时就变了脸色。身形急闪,飞纵至山门前,可没想到一眼看过去,自己的坐骑早已不见,环顾四周,空寂无人,再想找匹马基本上是妄想。
全本书屋【qbshuwu.com】第一时间更新《琅琊榜之莫离》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