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夫人的骨灰被撒在金陵城南面涂山上的一株山茶树下。
不要棺木,尸身烧灰撒在朝南种植的山茶下。这是路老夫人生前多次交代路千影的遗愿。
向南面阳光充足,路家姐妹却似身在阴影之中。二人都是一身缟素,头戴白花示孝。
骨灰依然埋入土下,路千影望着那株浑然不觉伤痛,恣意盛开的山茶,缓缓道:“听祖母说过,她本是大梁最南边的养花女,因边境战乱直逃到金陵城。后来遇上了我们祖父,二人阴错阳差,因山茶结缘。祖父的坟多年前已意外被毁。想来,她老人家是想着,朝南思故土,山茶念旧人。”
千橙沉默地点点头。
半晌,她突然冷冷道:“姐姐,奶奶她不用棺木,想来,是爹爹和娘亲的死,让她觉得这大梁的土地,实在肮脏得很。所以她宁附身于这山茶中,也不愿长眠于地下。”
可这山茶不照旧生长于这肮脏的王土之中?
路千影看着面如寒冰的妹妹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她心中的某个念头千回百转,最后却只淡淡道:“走吧。”
二人行路无言。
千橙心中充满了仇恨,愤懑,还有……茫然。她一时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惨事,竟没有如她自己想象般那般悲痛。父母的逝世已过五六年。千橙彼时虽年幼,心中的痛苦却也化了对太子及所涉官员的仇恨。那幼稚抽象的复仇愿望,衍化成她这么多年成长的动力,竟反倒生出一个坚韧乐观的性子来。
可是这次奶奶的悲惨离世,将一个血淋林的真相丢在了千橙眼前。
无论她多么仇恨,多么痛苦,她都无法伤害她的仇人分毫。
天地悬殊,身位高低。
儿时的她可以只将那份仇苦为自己在螺市街生存的朦胧激励,现在,她却无法再逃避自己的无能为力。
小姑娘嘴唇紧抿,目光倏忽间黯淡。任是多么洒脱阳光之人,小小年纪数遭丧亲之痛,心中都难免异动。
行将至大路,千橙远远地便看到了翘着腿托着头,躺在一棵大树枝丫上的飞流。
“阿橙。”
路千影突然打破了沉默,“你在苏宅待得可好?”
千橙不知道姐姐何以突然如此发问,却也是老老实实回答:“很好。”
答完觉得单薄,又补上了一句:“宗主哥哥,府上的人,都待我很好。”
路千影停下脚步,看着远方的少年:“飞流待你也很好?”
千橙被姐姐语气中的细微的异样击中,脸都几乎要发红。她看到那个蓝衣少年已从树上轻盈地落下,乖乖地站着等她。
这几日冲他发了很多次脾气。
不吃他特意给自己留的好东西,不与他说话,连笑都不愿笑一下。
明明完全不是他的错,自己却还是残忍地要折磨他,折磨自己。
今日不让他跟着,他还是悄悄地跟来,远远地守着她了。
千橙低下头,语气中掩藏不住的歉疚。
“飞流待我,最好,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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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流靠近千橙的时候,仍有些怯生生的。
小姑娘触到少年带着委屈的眼神,心下一软,悄悄放慢了脚步。
小姑娘先是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袖,而后面色微红地移开目光,右手却是轻轻扣住了少年的左手。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现出释然的欢喜。他干脆紧紧扣住了小姑娘的手,全然不顾对方的脸颊绯红。
千橙的手瘦弱冰冷。
飞流这双时常化利刃的手,此刻却是柔软又温暖。
路千影只装未曾察觉,任由二人落下自己一步,仍是不急不缓地在前走着。
行至金陵城门,路千影却又再次停住了脚步。
那个俊秀却略显憔悴的男子也早已远远地看着她,似是一株深情郑重的树。
这守望的姿势,路千影见过许多次。
她神色波澜不动,却不觉自己的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
“景睿哥哥。”
路千影本已下定决心不顾礼数,只没见着这个人,目不斜视地走进城去,却不料想千橙竟已轻声招呼。
路千影无法,只得略略施礼,声音有些生硬:“萧公子。”
萧景睿眼中本只看见了路千影一人,此刻听到千橙叫他方如梦初醒:“千橙,飞流……”
随后转向路千影,声音同样有些生硬:“千影姑娘。”
自上元夜萧景睿和路千影一同至苏宅赴宴后,千橙对二人的关系便也猜到了几分。
萧景睿风流人物谦谦君子,这般人物能和姐姐互生欢喜,千橙本能地为路千影感到高兴。可一想到路千影尴尬的身份,小姑娘的心每每也总是往下沉。
眼前的气氛诡异。千橙心下怅然,识趣地扯着飞流要走。
飞流本就是为了千橙才特意出了苏宅,此刻记挂起苏哥哥,便也迫不及待地想蹦蹦跳跳地离开。
千橙稍稍沉下脸。她祖母刚离世,自然是无法像往常那般与飞流厮闹着回府。
飞流立刻反应过来,收住脚步,安静地拉着千橙好好地走起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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