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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离家太久,久到那些曾经只想丢弃的都已经变成了现在她最珍贵的。只敢在夜深无人时小心翼翼的再翻找出来,让它们在脑里心里近似于凌迟般的重现。
她是家中老幺,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大姐。大姐天资聪颖,得老祖亲传,迟早有一天要继承以及弘扬族中武学大道。大哥性格沉稳,不骄不躁,最是适合继承族中大小事物。二哥豪放不羁,八面玲珑,商场以及官场都吃的极透,更是从小就被大哥带到身边,耳濡目染。
若是生儿育女是为族为家的话,唐家有这三位已经足够。所以到她出生时,她的肩上已经没有任何担子了。族中人对她没有要求,几位哥哥姐姐也宠溺她过头,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当一个平安顺遂的小姐就好。
但是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吧,她一直被保护在唐家的羽翼下,从未经受过世事险恶。在一日一日安稳无虞的生活中,她渐渐觉得厌烦,觉得在家中几位哥哥姐姐的光芒下,自己越来越灰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产生了一种非常恐怖的想法。
族中人放任她自流,哥哥姐姐们只会哄劝她,她所有成长的萌芽,都是被扼杀在了这一片温暖中。
没有被覆盖过冻土的芽,是长不起来的。
......
唐青璇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颤,在昏黄跳跃的烛豆中,她额角渗出的汗珠被照的发着粼粼的光。
扶着桌边缓缓的直起身,踉跄了一下,在曾老婆子关怀的眼神中,她脚步蹒跚的走了出去。
曾老婆子手里攥着一块抹布,满脸内疚的盯着她的背影,在心里不住的道歉。
小姐......今日若不是小小姐求我,老婆子断然不会旧事重提。可是见着小姐这个样子,老婆子我的心,也疼的很啊。
要是你能早点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就好了。
公子和大小姐他们那么疼你,又怎么会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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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知安盘腿坐在床上,四周纱帘垂下,将她的身形牢牢挡在了里面。她手中端着一本黄皮纸的书,书页发光,竟然比房间里面的烛光都要亮。
那书就是“惊羽诀”,今天下午,她还在和唐青璇对练时,系统就提示她此书的第一阶段已经完成,“夺魄箭”技能熟练,新技能解锁。
解锁的新技能是“追命箭”,在游戏中,此招从来都是唐门外功输出伤害值最高的一个技能,配合隐身,会心一击的话,直接秒杀对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一招经过系统改良以后照样流弊,攻击力起码是“夺魄箭”的十倍,但是也有个缺点——只能通过唐门门派武器“千**”使出。
她的背包里就有一柄千**,但是因为其外形和功能实在是特异,她恐唐青璇怀疑,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偶尔试过一两下,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花在练习“天罗诡道”第一阶段记载的炼体之招式、**上。
可是想要继续修**“天罗诡道”和“惊羽诀”,一直呆在久游院里是不行的,她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唐青璇。如今看来,新招式解锁的正是时候。
打定了主意,唐知安就先将心法以及口诀、动记熟,然后将书放进了背包里。再碰到那颗冰冷的小圆球时,顿了一下又将它拿了出来,放在手心端详。
未了,竟笑了出来。
第二日的早晨,唐青璇竟然比唐知安还起得晚,待她将晨练做完后唐青璇才从她的房间里面出来,双目浮肿,脸色苍白,状态非常不好。
曾老婆子吓了一跳,心虚又懊悔的赶紧去扶。唐知安穿着一件宽松的武服站在院子中间,身上还带着一层汗气。接受到曾婆婆那个含着警惕的眼神,心下一转,对目前的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也跟了上去。
唐青璇兴许是昨夜没有睡的好,精神头不足,见到唐知安乖巧的伏在她身边才算提起了一丝力气,对她柔柔一笑。
可是唐知安总觉得,这丝笑意好像又与之前的不一样了。
不过她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有些事情只能一鼓气,二三不行,又得衰竭了去。
斟了杯茶,又捡了几块糕点相喂,将唐青璇哄的面色红润了些后,才道:
“娘亲,我这几日在家中学武,虽然不敢说有娘亲的百分之一,可是也算是有了自保的能力。”
唐青璇叼着一块糯米糕,还沉浸的母慈女孝中,闻她言便点了点头。
的确是小有所成,今天她还准备教她唐家最闻名的“飞鸿无影”呢。
唐知安于是继续道:“我想向娘亲求件事。”
“何事?”
“我想出府”
唐青璇费力的咽下那一块糯米糕,险些呛到,曾老婆子忙递茶顺气。
唐知安垂首在一旁,十分局促,见状竟然红了一双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我现在在府中和娘亲一起生活无虞,可是府外还有一个哥哥,哥哥生死不知,我想去看看他。”
唐青璇想要责问的话堵在了心口,看着唐知安瘦削的身子俯在自己身边瑟瑟发抖,又兀自流泪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一双儿女向来是她的死穴,当初被困于府中,她明明有反抗之力却不动手,就是因为膝下还有这两个糯米团子。因为还有一双儿女,她甘愿折断羽翼被缚,甘愿默默无闻的屈居一耦,就是为了巫千安和巫千白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她会倾心教导他们,不让他们再走她的老路。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当年那个在她落魄时闯进她心房,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已经彻底的变心,她的一双儿女不仅没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甚至连活下去都难。她已经被折断的羽翼不能再覆盖到他们身上,为他们遮风挡雨。
这是她最后悔也最痛心的地方。
**在一次次的折磨中渐渐不成人型,长子甫一成年便被送出府外做工,从此想见一面都难。
所以她耗尽了自己半生的修为,成功凝结了一颗灵丹,就是想再为这两个孩子博一把。可惜的是事情败露,不仅灵丹不知影踪,两个孩子也因此而遭受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劫难。她原想着还算有些情分的老爷在听闻事情的原委后彻底的放弃了她,也放弃了她的两个孩子,那一刹那间,万念俱灰。
所幸的是,最后**回来了,而且变得焕然一新,让她看到了隐约有光芒的前路。然而在她看着女儿一日日进步时,却又在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在府外生死不知的儿子。
可是她出不得府,她已经被困在了这座高墙之中,穷其一生。
但是唐知安不一样,她是府中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平日里都鲜少出她娘的久游院,能见到她的人原本就少之又少。她又劫后复生,学了武技傍身,对付寻常一点的侍卫丫鬟不在话下
,只要不被那几个少爷姨娘见到,她几乎是府中的透明人。
唐知安自己心里门儿清,唐青璇这个护犊子的母亲根本没理由拒绝她,但是面对唐青璇,她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醒过来后愈发乖巧懂事的女儿垂涎欲泣的俯跪在自己身前,只为了她们都牵挂着的兄长(儿子),唐青璇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家的几位哥哥姐姐,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也是这样好的......
“唉~”她轻叹了口气,拔下自己右手中指上的一枚小翠戒指,戴到唐知安手上。原本有些大的翠戒指甫一接触到唐知安微冷的体温就缩成了适合她的指围。
唐知安看的稀奇,还不待她问,唐青璇就解释道:“这是娘亲从小戴着的,能保你平安。”
听她这话,唐知安就知道她准允了,甜甜的喊了声“谢谢娘”,又粘着她亲了两下脸蛋。胡乱的吃了一些糕点当做早餐,再揣了几块放兜里,准备出门后就放到背包里头,带给她哥。
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她哥的状况怕是不会比她之前在密室里面的好。
久游院原本就在巫府的外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唐知安就走到了围墙边上,看着四周无走动的丫鬟,便猛地后退两步助跑,然后一跃上了墙。
这里虽然是天界,可是也没有像她原先想的那样处处祥云环绕,房屋也是近似于周隋的风格,而且都是牢牢实实的定在地上的,并没有那种漂浮在半空中的建筑。
只不过......路上行人不甚多,抬头看,原是人家都在天上飞着呢,只在地上留下几个小黑影。
无数个与她一样以双足行走的普通人,讷讷的站在这个像是为了显示阔气般给无仙根人修建的大马路上,望着那些踏空而行的仙人们露出垂涎而惊羡的目光。
唐知安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像一只瘦猴般的穿过重重着麻布衣裳的人流,朝着记忆中的目的地而去。
那是一处专门收纳奴仆的居所,此种居所在九重天上数不胜数,皆是选址在仙人们不要了的地区,不是寒湿气重就是灵气极为匮乏再或者就是是有凶煞之气。
此中所居的奴仆都是无仙根的普通人,三重天有法规定,但凡无仙根者皆为奴仆,只能居住在这种即使是仙人都不能久待的地方,被铭刻下奴仆印后,或是被送往各个仙人的府邸,终身侍奉主上。或是被各个劳动场里面择去,一生辛勤劳。
总之,奴仆就是奴仆,三重天上每一个无仙根人都是低贱的血脉,是碾压在泥尘里激不起一颗粉末的存在。
而唐知安,或者说巫千安的哥哥,巫千白就是在这样一个奴仆所里。
因为高贵的仙人家出产的无仙根人实在是罕见,碍于巫家的威严,也没人说要将他们两个拎出来为奴为仆,所以巫千安和巫千白一直居住在巫府里。直到年前,巫千白年满十六岁,巫家老爷突然发难将他给丢到了奴仆所,却对唐青璇说是丢给了外家,做些打杂的活计。
唐青璇虽然不忍,但是三重天法例在上,她也是毫无办法,原想着就这样算了。可是巫千白去外家就一去不回,连个信都没有,这就引起了唐青璇的怀疑。多方打听之下,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被送去了那里,于是她强逼着巫家老爷将巫千白又接回来。可是好死不死,他刚一回来就碰到了那几个纨绔少爷集体欺负巫千安,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战斗。
后来的事情也都知道了,她娘打断了大少爷一条手臂,巫老爷就打断了巫千白的一条腿,然后就将他彻底的放逐到奴仆所。
奴仆所内无大夫,而按照巫老爷对她的狠心程度,那么他也肯定不会再给巫千白找一个大夫。
他巴不得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小杂种早些死掉的好。
如此推算下来,其实巫千白现在还存活着的概率是很低的,甚至连唐青璇都升起了一些认命的想法。可是唐知安不愿意相信,留存的巫千安记忆中那个永远挡在她身前的瘦弱少年就像一把刀一样狠插在她心口,提醒着她这是占了别人的身子,而那个人,是原身的执念。
小心的绕过了奴仆所前的几个卫兵,她偷摸着进了里面,然后上楼。
她记得,唐青璇隐约提过的,三楼七号房。
要不了多久,她就找到了那个背阴的小破房间。此刻应该是奴仆集体出去劳的时间,奴仆所里没人,整栋暗沉沉的房子里面空旷的很,无一丝人气。她深吸了口气,然后推开了房门。
一股腐烂的臭气混合着酸气的味道立马就触到了她的神经,将她熏的忍不住弯腰扶着一边的门槛干呕起来。
而她这番动也终于惊扰到了房中唯一的一个人。
在最黑暗的一角,低矮的小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瘦的像具骷髅的少年艰难的睁开了他的眼睛,沙哑着喉咙,似梦呓般的问道: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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